谢昭猛地闭上眼睛,将全部精神集中。
他“看”不到规则线条,但他能“感觉”到那股无形力量的流向。它像一根根贪婪的吸管,刺向他的意识和他的骨骼。
关于父母……没有具体画面,只有“寒门”、“剥削”、“规则灾变”、“死亡”、“存续”这些冰冷的词汇,以及那股由此而生的、对门阀、对不公、对这操蛋末世的无边怒火!
就是它!
谢昭主动引导着那股关于“父母之死”引发的、对文明存续的极致执念与愤怒,将其凝聚、压缩,不再是温暖的怀念,而是一块坚硬、冰冷、燃烧着黑色火焰的“精神砖石”,猛地迎向那规则探来的“吸管”!
嗡——!
规则之力似乎顿了一下,它“尝”到了东西,但不是它习惯的温暖、悲伤的记忆,而是一种它难以立刻“消化”的、充满反抗与坚韧的冰冷意志。它本能地想要更多,想要更“柔软”的部分,但谢昭死死守住精神核心,只提供这块被重铸的“愤怒之砖”。
同时,他控制着左臂尺骨处的肌肉和能量流动,主动引导,将一部分微不足道的、蕴含废损细胞的血液和极微量的骨质析出,通过毛孔渗出,滴落在地。
滴答,滴答。
几滴暗红色的血珠和少量骨粉,落在“血壤”上,迅速被吸收。
规则的力量,在吸收了那块“愤怒之砖”和微量的骨血后,似乎达到了一个临界的满足点,如同退潮般,缓缓从谢昭身上撤离。
他成功了!
用对文明存续的极端执念,和微不足道的身体代价,暂时满足了这恐怖的“筑城死律”!
他猛地睁开眼睛,大口喘息,脸色苍白,左臂传来隐隐的虚弱感,但终究是扛过去了。他看向周围,如同地狱般的景象仍在持续。不断有民夫在规则的强制抽取下化为飞灰或失去灵魂,成为城墙的养料。
那个被他救下的少年,此刻也正抱着头,身体剧烈颤抖,似乎在抵抗记忆的抽取,脸色痛苦不堪。
“想着你最恨的人!最想摧毁的东西!”谢昭突然对着少年低喝道,“把那种恨意,当成你的‘砖’!”
少年茫然地抬头,看向谢昭,眼中充满了痛苦和不解。恨意?他这样的小民,恨谁?恨这世道?恨这城墙?还是恨那些高高在上的大人物?
就在这时——
“啊——!!!”
一声凄厉到极点的惨叫,从不远处传来。
谢昭转头看去,只见一个民夫,在规则之力的作用下,整个胸腔仿佛变成了透明的,可以看到他的心脏在疯狂跳动,然后……一颗微小的、闪烁着温暖光芒的晶体,硬生生从他的心脏位置被剥离出来!那晶体中,封印着一个孩童灿烂的笑脸。
那是他孩子最纯真的记忆!
晶体离体,民夫瞬间委顿在地,眼神失去所有光彩,如同被抽走了生命的根基,迅速被“血壤”吞噬。而那颗“记忆之砖”则漂浮起来,融入城墙,那处的墙体瞬间变得更加凝实,甚至泛起一丝微弱的、却冰冷异常的辉光。
用最美好的记忆,铸就最冰冷的城墙。
这一幕,深深刺痛了谢昭的眼睛。
他救下的那个少年,似乎被这一幕刺激,眼中猛地爆发出一种极端的情感——不是对特定人的恨,而是对这吞噬一切、剥夺一切的规则,对这整个黑暗世道的、最原始、最绝望的憎恨!
他嘶吼着,一股浑浊的、充满了负面情绪的精神能量被规则抽离,融入城墙。少年瘫倒在地,剧烈咳嗽,眼神变得有些阴郁,但终究是活了下来。
谢昭看着他,心中没有任何喜悦,只有一片冰凉。
在这里,生存,需要支付灵魂的碎片作为货币。
他抬起头,望向那高悬的规则文字,又看向远处如同巨兽般的主城,以及更远方高欢阵营传来的狂暴气息。
玉璧血城……这才只是开始。
“筑城死律”的残酷,远超想象。而要找到那个“瓮城诱杀”的机会,他需要更了解这堵活城墙,需要找到它的“结构弱点”。
而这一切,都需要他在满足这吸血规则的同时,保持理智,艰难地进行。
他弯腰,捡起地上另一把不知哪个民夫遗落的、同样锈迹斑斑的木锹,握紧。
柄身传来熟悉的、微弱的吸吮感,仿佛这工具也在汲取他掌心的温度。
他迈开脚步,再次走向那堆污秽的“料”,如同走向一个无底的深渊。
肩背的鞭伤还在作痛,左臂传来虚弱感,灵魂因刚才的对抗而疲惫。
但他的眼神,却如同被冰雪洗过一般,变得更加冷静,甚至……冷酷。
在这人吃人,墙吃人的地狱里,温情是奢侈品,犹豫是毒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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