袖中那卷空白圣旨传来的微凉触感与奇异宁静,是这片腐朽绝望中唯一的锚点。谢昭坐回锦垫,指尖重新搭上琵琶弦,加入那令人心智沉沦的合奏。但这一次,他的内心不再全然被动。
《玉树后庭花》的靡靡之音如同无形的潮水,持续冲刷着每个人的精神防线。谢昭一边凭借周小乙的肌肉记忆机械演奏,一边分出一丝心神,仔细感知袖中圣旨与周围规则力场的相互作用。
那层淡薄的金色光晕确实存在,以圣旨为中心,形成一个微弱的保护领域。在这个领域内,规则之瞳虽然依旧模糊,但那些代表“饥饿”、“剥夺”的暗红、昏黄色块的侵蚀性似乎被削弱了,如同隔着一层毛玻璃,不再能直接灼伤他的感知。连那曲调中蕴含的消极精神污染,也被过滤掉了一部分,虽然依旧令人不适,但不再有那种强烈的、引诱人放弃思考沉沦欲望的魔力。
“这圣旨……像是一个小型的‘规则绝缘体’?”谢昭心中思忖,“隐藏通关要求‘分食’,难道是要将这种‘绝缘’特性……内化?或者,以其为引,引发某种规则层面的冲突?”
他不敢轻易尝试。圣旨只有一卷,机会可能只有一次。必须在最关键的时刻使用。
就在这时,宴席的氛围似乎又发生了变化。
几名侍从抬着一口巨大的、雕刻着繁复饕餮纹的青铜鼎,步履蹒跚地走入大殿中央。鼎内热气腾腾,散发出一种极其浓郁、诱人,却又隐隐带着一丝血腥与腐败甜腻的怪异肉香。
“赐宴——”
一个尖细的嗓音拖长了调子喊道。
乐师们的演奏不由自主地变得更加卖力,舞姬们的动作也愈发狂放,仿佛在为什么重要的仪式助兴。
只见侯景投影挥了挥手,那口巨鼎中浓稠的、泛着油光的肉汤开始翻滚,一块块炖煮得烂熟的肉块在其中沉浮。侍从们用长柄木勺将肉和汤分装到一个个陶碗中,首先奉给侯景与那痴肥的“皇帝”,然后是殿内的其他叛军将领和依附的士族。
最后,一些陶碗也被送到了乐师和舞姬们面前的矮几上。
“是……是肉!”旁边一个年轻乐师忍不住吞咽着口水,眼中冒出绿光,长时间的恐惧与演奏消耗,让他们对这些“食物”毫无抵抗力。
谢昭看着自己面前陶碗里那块颤巍巍、纹理模糊的肉,以及那泛着诡异光泽的肉汤,胃里一阵翻江倒海。来自二十五世纪、依赖营养液和合成食物的纯净肠胃,对这种来源不明、气息诡异的肉食产生了强烈的排斥反应。
【警告!检测到未知高能量有机物,成分复杂,蕴含微量规则污染信息素,摄入可能导致生理系统紊乱及精神依赖风险!】AI辅助系统再次发出警报。
更让谢昭心惊的是,当这“肉糜”被分发下来时,他规则之瞳的模糊视野中,看到那些捧着碗、迫不及待开始食用的人,身上连接规则大网的透明能量丝线,瞬间增粗、变亮了!他们被规则抽取生命能量的速度,明显加快了!
而他们自己却恍然未觉,甚至脸上露出满足、陶醉的神情,仿佛吃到了世间最美味的珍馐。
“这肉糜……能加剧规则的同化和抽取!”谢昭瞬间明悟。这是一种饵料,用虚假的满足感,加速生命力的流逝!
就在这时,那个之前因为谢昭发呆而提醒过他的年长乐师,一边狼吞虎咽地吃着肉,一边凑近谢昭,浑浊的眼睛里带着一丝诡异的狂热,低声道:“小乙,快吃啊!吃了这‘太平肉’,就能更清晰地感受到《玉树》的真意!听说……听说还能暂时豁免一些规则惩罚呢!”
【规则浮现:【食肉糜者可优先参悟曲谱真意】】
谢昭心中冷笑。果然是陷阱!利用人的求生欲和贪婪,引诱他们更快地走向毁灭。
他注意到,那年长乐师在说话时,眼神时不时地瞟向他袖口的方向——那里因为藏着圣旨,微微有些鼓起。
“王老,您慢点吃,”谢昭不动声色地将袖口往里收了收,脸上挤出一个符合周小乙身份的、怯懦而讨好的笑容,“我……我还不饿。”
王老乐师嘿嘿笑了两声,没再说什么,继续埋头啃食着肉块,嘴角流下的油渍混合着那诡异的规则气息,让他整个人都透着一股不祥。
谢昭的心提了起来。这王老乐师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是单纯的好奇,还是……被规则影响,成了某种眼线?
他必须更加小心。
为了不显得太过突兀,他假装喝了一口碗里的肉汤。汤汁入口,那股浓烈到诡异的鲜香瞬间爆炸开来,几乎要冲垮他的味觉神经,一股暖流顺着食道而下,试图融入他的身体。
但就在这时,袖中的空白圣旨再次传来那股清凉的宁静感,如同在体内形成了一层薄薄的屏障,将那试图侵入的规则污染很大程度上隔绝在外。虽然仍有一丝微弱的影响,但远不如其他乐师那般明显。
圣旨果然能抵抗这“肉糜”的污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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