扬州的晨雾总带着三分水汽与七分禅意。马骥揣着货栈老板给的月钱,踩着青石板路上的露水往蜀冈走去时,衣角还沾着东关街胡饼铺的麦香。前几日帮节度使府的漕船清点货物时受了些累,老板特批他今日休假,他便想着去传闻中香火鼎盛的大明寺走走——都说这寺里藏着高僧,能解世人烦忧,他倒想问问,自己这穿越万里的漂泊,何时是个头。
蜀冈的石阶被岁月磨得发亮,两侧的松柏遮天蔽日,晨雾像揉碎的棉絮缠在枝桠间。越往上走,空气中的檀香越浓郁,混着松针的清香,让人不自觉放慢脚步。转过一道弯,大明寺的山门豁然开朗:红墙如霞,黛瓦似墨,飞檐下悬挂的铜铃被风拂动,发出“叮铃”的轻响,像在吟诵无字的经文。山门前的石狮子历经百年风雨,鬃毛依旧清晰,眼神威严却温和,仿佛在审视每一位来访者的诚心。
“果然是千年古刹的气派。”马骥暗自感叹,跟着香客们缓步迈入山门。大雄宝殿前的香炉里插满了香烛,青烟袅袅升起,顺着飞檐飘向天际。殿内供奉着三世佛,金身璀璨,法相庄严,十几位僧人穿着灰布僧袍,手持木鱼,正在诵经。经文的韵律低沉悠扬,像山涧的清泉流过心田,原本浮躁的心瞬间沉静下来。
香客们或跪或立,双手合十,嘴里念念有词。有白发苍苍的老妪,祈求子孙平安;有衣着华丽的妇人,祷告生意兴隆;还有背着书箱的学子,许愿金榜题名。马骥不敢打扰,沿着回廊往西侧走去,想找个安静的地方歇歇脚。
回廊尽头的石凳上,坐着一位老僧。他须发皆白,用一根素色的布条束着,脸上布满了沟壑般的皱纹,却红光满面,眼神清澈得像山涧的泉水。他手里捻着一串油光发亮的佛珠,每颗珠子都温润如玉,显然已被摩挲了无数个日夜。阳光透过银杏叶的缝隙洒在他身上,镀上一层金色的光晕,竟让人生出几分不敢直视的敬畏。
马骥轻手轻脚地走过去,在老僧旁边的空位坐下,大气都不敢出。老僧似乎察觉到了他的存在,缓缓睁开眼睛,目光落在他身上,没有审视,只有温和的笑意:“施主,可是心中有惑?”
马骥一愣,随即窘迫地笑了笑:“大师,我就是来逛逛,没想到打扰您清修了。”
老僧摆了摆手,声音像陈年的檀香,醇厚而温和:“无妨。佛曰‘众生皆有佛性’,施主既踏入此寺,便是与佛有缘。坐吧,陪老衲说说话。”
马骥受宠若惊,赶紧坐直身体:“大师,我叫马骥,从很远的地方来扬州。我看这寺里香客如云,连街头的小贩都能说几句佛经,大唐的人都这么信佛吗?”
老僧捻动佛珠的手指顿了顿,目光望向大雄宝殿的方向,轻声道:“大唐盛世,万国来朝,佛法亦随之兴盛。太宗皇帝曾命玄奘法师西行取经,武后更是敕建白马寺,上有所好,下必甚焉。但佛法能深入人心,终究是因它能解世人之苦。乱世之中,百姓流离失所,佛讲‘因果轮回’‘慈悲为怀’,能给人心灵的寄托;太平年间,世人追名逐利,佛说‘放下执念’‘明心见性’,能让人守住本心。”
马骥点点头,想起自己在运河上见到的纤夫,他们一辈子拉纤,生活艰辛,或许正是佛法让他们在苦难中找到慰藉。他忍不住追问:“大师,您说因果轮回,是不是善有善报,恶有恶报?那如果一个人做了坏事,下辈子真的会遭报应吗?”
老僧微微一笑,从地上捡起一片刚落下的银杏叶,递给马骥:“施主看这片叶子,春生夏长,秋收冬落,是自然规律;人之一生,生老病死,悲欢离合,亦是因果循环。‘善有善报,恶有恶报’是世人对因果的浅解,实则‘业’才是轮回的根本。人之所思所想、所作所为,皆为‘业’,‘业’如种子,种善因得善果,种恶因得恶果,并非只在来世,今生便可见端倪。”
马骥摩挲着手里的银杏叶,叶子的脉络清晰可见,忽然想起现代的“蝴蝶效应”:“大师,我倒觉得这‘业’有点像我们那儿说的‘蝴蝶效应’——一个小小的举动,可能引发一连串的后果,影响未来的生活。您说的‘今生可见端倪’,是不是就是这个意思?”
老僧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朗声笑了:“施主此喻新奇,却也切中要害。万物相连,牵一发而动全身,便是因果的真谛。就像这运河的流水,看似随意流淌,实则每一滴水珠的去向,都影响着下游的波澜。”他顿了顿,又道,“但佛更重‘当下’。与其纠结来世的报应,不如珍惜今生的时光,多行善事,少造恶业,方能心安。”
马骥想起自己穿越以来的经历:在秦朝误闯军营,在魏晋学翻青眼闹了笑话,在大唐帮纤夫递水、给货栈记账,这些看似微不足道的举动,或许都是“业”的种子。他望着远处正在打扫庭院的僧人,他们动作轻柔,神情专注,仿佛扫地也是一种修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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