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肃深吸一口气,上前一步:“启禀将军,在下鲁子敬,出自临淮鲁家。
秋收之后家中余粮丰足,故欲南下荆州售粮,因江雾阻路,不得已停靠彭泽,绝无他意。”
“鲁肃。”
“字子敬,没错吧?”
王炅放下简册,目光如刃,直刺人心。
“咕咚。”
鲁肃喉头滚动,咽了口唾沫。
他在境内一向以“子敬”示人,未曾透露真名。
而眼前这位少年将军,却一口道破,怎不令人心惊?
“咕咚。”
王炅轻啜一口茶,语气淡然:“三辅大旱,兖州受灾,中原动荡。
荆州相较而言还算安稳,你既有余粮,何不就近交易,反要南下奔波?”
鲁肃迟疑道:“临淮原属徐州辖地,虽眼下归袁术掌控,但徐州百姓对曹孟德当年屠城之痛刻骨铭心,怎肯将粮草卖给血海深仇之人?”
“当真如此?”
王炅唇角微扬,露出一丝轻蔑的笑意。
“不敢欺瞒将军。”
鲁肃正色直言,语气坚定。
“呵。”
王炅整了整衣襟,端坐于上,目光如渊般俯视着他:“豫章境内有一族姓诸葛,本是徐州出身,你可曾耳闻?”
“诸葛玄?”
鲁肃瞳孔骤缩,心头一震。
“正是。”
王炅点头,语气淡然:“此人不过走了一趟海昏,便被刘表安上通敌之罪,斩首示众,头颅送往曲阿。
你说,荒唐不荒唐?”
“这……!”
冷汗顺着鲁肃脊背滑下。
他一时不解,为何突然提及诸葛一家。
诸葛玄被指勾结逆贼,遭荆州上下唾弃,然民间多有传言称其冤屈。
莫非王炅此言另有所指,暗讽自己贩粮之举另有隐情?
……
帅帐之内,
王炅威势凛然,如渊渟岳峙。
廖化与鲁肃立于帐中,皆感压迫难当。
“子敬。”
王炅合上竹简,沉声问道:“近闻陶恭祖击退曹操,而兖州又为张邈、吕布、陈宫所夺,你以为兖州局势将如何演变?”
“翻不起波澜。”
鲁肃恭敬答道:“吕布有勇无谋,张邈贪利忘义。
以我之见,曹操快则两月,慢则半载,必能收复失地。”
“那徐州呢?”
王炅眉峰一挑。
鲁肃苦笑摇头:“出发前听闻陶州牧病势沉重,已三度欲将州权托付刘备。
待我返回临淮之时,恐怕徐州早已易主!”
“哦?”
王炅再问:“那你如何看待刘玄德?”
“颇有高祖遗风!”
鲁肃神色凝重。
那刘备,确有汉高祖般的气度。
年过不惑仍怀抱仁心,志向坚韧不拔。
若不出意外,将来必成一方霸主。
“袁术又如何?”
王炅轻笑一声。
鲁肃拱手道:“此人虚名好大,部下在淮南、汝南四处劫掠,民心尽失,难以久持。”
王炅目光如炬,忽然低声道:“那你以为,赤壁军又当如何?”
“嗯?”
鲁肃心头猛然一紧。
王炅淡淡道:“曹操、袁术你都敢评说,难道还忌惮评断我军不成?”
“呼——”
鲁肃深吸一口气,躬身道:“将军雄踞豫章,军纪森严,将士用命,杀气腾云,必将席卷江东,成就大业!”
“说得好!”
廖化昂首附和,满脸自豪。
“哒。
哒。
哒。”
王炅指尖轻叩案几,忽又开口:“听说孙坚之子孙策如今在淮南效力袁术,替他打下了庐江。
你以为此人怎样?”
“孙……!”
鲁肃心头一颤,强自镇定道:“孙策不足虑。
不过袁术帐下一员猛将罢了。
袁公路尚且难保权势,何况区区武夫?”
“是么?”
王炅双眼如刃,寒光逼人。
仿佛只需一眼,便能剖开皮囊,直窥肺腑。
“鄙人浅见,妄言而已。”
鲁肃喉头发紧,声音干涩。
“唰——”
王炅起身踱步至其身前,淡淡道:“你此番运来多少粮米?赤壁军愿按市价全数收购。”
“当真?”
鲁肃猛地抬头,满脸惊愕。
王炅摆了摆手,淡然一笑:“银钱需从海昏调拨,你且随元俭去议价便是。
粮食卖与谁不是卖,何必拘泥?”
“遵命。”
鲁肃低头应诺。
“走吧。”
廖化神色平静,转身朝帐外走去。
“子敬。”
王炅重回主位,望着二人离去的背影,缓缓道:“江东风云险恶,群雄并起,刀兵不息。
依我看,孙策绝非甘居人下之辈,已有问鼎江东之心。”
“轰——”
这句话如惊雷炸响在鲁肃脑海。
他脚步一晃,几乎站立不稳。
此时,
东方初日破云而出,金色光芒洒落江面,驱散了层层雾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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