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十三,夜空中,那月似圆非圆,似乎是少了一圈。可那月华似水一般照落到地上,让这本应黑暗的夜里变得还算明亮。空地旁,窸窸窣窣地传出几声夏夜的虫鸣。空地上立着几盏路灯,比那月光更为明亮,照亮了这整片空地。
“叮铃铃...”一阵急促的铃音传来。
呆呆地看着左手所持的线香,抬起头来,往周围环视一圈,何凡才缓缓回过神来。
“这是?”何凡心中充满好奇,“这是哪位仙逝了吗?为何我却不清楚?”身子却默默地跟上了身前的队伍。
“亡灵啊~你魂归何处~无奈自此生死茫茫无处寻......”一时间,瑶琴、二胡、琵琶、唢呐等齐齐奏响,队伍也开始缓缓走动起来。
队伍前方,一个身穿黄色道袍的中年男子,左手手持金色摇铃,右肩扛白色布帆,口中唱词不断。其身后一个约莫十六七岁的男孩,身披麻衣,头戴白麻帽,手捧香炉,炉中插满线香;而后有一男孩,也是约莫十四五岁的年纪,也是披麻戴孝,手持一把已经枯萎的细竹,尾端散开,如竹扫帚一般。
“这两小子倒是看着眼熟,有点像二叔和三叔家的孩子。”何凡心中嘀咕。
“引灵魂来来行起,爱到西天拜阿弥.....”
何凡默默地跟着队伍前行,队伍开始转弯,在这片混凝土空地上开始折返。转角处,何凡看到两个中年男子,一个稍微高胖些,一个稍微矮瘦些,长相却稍微有些相似,看起来眼圈乌黑乌黑的,似是熬过了几个夜,眼神也是带着疲惫。
“这不是二叔和三叔吗,怎么看起来这么疲惫,还站到队伍前面去了。这去世的人跟我应该关系还挺亲的吧。”何凡思索着,看着一个个折返回来的人,发现都是自家亲人,大姑妈、小姑丈、几个表哥、几个堂弟,基本都在,却未发现自己的父母与兄弟。何凡与折返回来的人一一对视,一一微笑点头示意。
“奉劝人间早修起,勿待老来受悔迟......
日月如梭光阴似箭,人无轮转再少年......”
折折返返,何凡靠近前面那人的耳朵,悄悄地问了一句“姐,今天这送的是哪位?”身前女子只默默跟着队伍,却不作任何回复。何凡只得回头向身后的小堂弟问道,“弟啊,今天送的人是谁啊?”小堂弟抬起头,眼中带着血丝,眼神往灵堂内一瞥,默不作声,又低下头去,默默跟着队伍继续向前走去。何凡只得作罢,默默跟着队伍在这空地上绕圈。
“此去西天路途多,千重山岭万条河......”唱词不停,队伍也不停,缓缓地往灵堂走去,见前面每人用手中线香皆往木棺四角点去,何凡也有样学样,在木棺四角上点了一点。抬头时,见棺前摆着一幅寿相,相中是一年轻男子,约莫二十五六的年纪,西装革履,头发四六分,面带笑容,朝气蓬勃,好一俊俏年轻郎。
“可惜了,年纪轻轻就走了。”何凡心中暗想,“感觉有点眼熟,却一时想不起。”
“石榴开花嘴含秋,儿女出世灵收留。
自从细细养到大,今夜过桥来行起.....”唢呐吹响,大嚓一敲,各个乐器又齐齐奏响起来。金铃也开始摇起来。
“引灵踏上头洲桥,风送一阵清芳香,
头洲桥下铺金砖,牛头马面把桥门......”
队伍前方,弹奏乐器的人放下一把简易的不锈钢桥。那不锈钢桥,就只有几个由不锈钢焊接而成的阶梯,及一小面不锈钢板充当的桥面。队伍前头,那身着黄色道袍的中年男子口中唱着词,手里摇着铃,带着队伍走上那不锈钢桥,过桥时还不时往那简易的桥下丢着钱币。
何凡也跟着队伍,踏上那简易的七洲宝桥,手里往口袋中摸去,也掏出一张百元大钞,往桥下丢去,嘴里念念有词,“年纪轻轻,望兄弟你走好,我只能尽我这一点绵薄之力了。”
“二洲桥顶高如山,栏杆铁索两边磨......”
“三洲桥上三光神,三光.....”
“......”
一遍又一遍地踏过,何凡似乎见到一座又一座豪华无比的仙桥就在自己脚下,有的阴森可怖,有的却遍地青莲。何凡尽可能得往每一座桥下都扔下自己口袋中的钱币,一来一回已走了七回,手中线香也快要烧尽,口袋似乎也已快干瘪。抬头一看,却发现自己似乎来到一座古城城门前,城门威严庄重,通体漆黑,城墙似乎为一块巨石雕刻而成,城门上悬挂着一块巨大的牌匾,牌匾与城门浑然一体,上面写着鬼门关三字。
只听领头那身穿黄色道袍的男子口中唱到,“今有凡人阳寿尽,我带亡灵到此间,走过七洲仙宝桥,来到此间门关前,还请二使且通融,带得亡灵进阴间,饮下孟婆忘情汤,忘却人间苦与痛,重新投得如意胎,一生享得甜与乐......现将拜帖呈上前。亡者为,潮府阳起县普乐郡坝头乡华首村何氏长子何凡,生于华历1998年,卒于2023年,享年26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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