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星盘腿坐在那块冰冷的石台上，姿势和几小时前相比没什么变化，但他身体内部的世界，却已经天翻地覆了好几次。
刚刚结束的那场针对林地狼群的“灵魂盛宴”，留下的余波还在他的灵魂里剧烈地冲撞、震荡着。
那是一支不小心闯到附近的林地狼群，数量超过二十头，其中有三头实力达到二阶。对于急需灵魂能量作为“燃料”的牧星来说，这是不容错过的补给。战斗本身毫无悬念，他的仆从军团以压倒性的优势完成了猎杀，只留下一地狼藉的尸体。
然而，吞噬这些灵魂的过程，却一点也不轻松，甚至可以说是一种折磨。
当牧星伸出那根目前唯一能精准操控的灵魂丝线，发动灵魂吞噬时，汹涌而来的不再是相对纯净的能量，而是混杂了无数记忆碎片、充满了野性和暴戾气息的浑浊洪流。林地狼临死前的恐惧、对血肉最原始的渴望、狼群内部等级压迫的感觉，以及它们那种直接而纯粹的杀戮念头……所有这些，都像是没有经过任何过滤的脏水，一股脑地强行灌入他已经快要承受不住的意识里。
刚开始，只是一阵轻微的眩晕，有点像喝多了酒第二天还没完全醒过来的感觉。但很快，更强烈的症状，就像一座一直潜伏着的火山，猛地爆发了。
一种对鲜血和毁灭的深切渴望，仿佛变成了成千上万只蚂蚁，在他的血管里不停地爬动、啃咬。他的目光不自觉地就飘到了洞穴角落里那些还没处理的狼尸上，那暗红色的血迹、被撕裂的皮肉，竟然让他喉咙滚动，产生了一种近乎于“想吃”的诡异冲动。他强迫自己把视线移开，指甲却已经深深地掐进了自己的手掌里，留下几道血痕，试图用肉体上的疼痛，来压制精神上正在滑向的堕落。
一股无名的邪火在他胸膛里横冲直撞，急切地寻找着一个发泄的出口。土铠疣猪在洞外一次不经意的沉重踏步，那“咚”的一声闷响，在他耳朵里却被放大了无数倍，听成了挑衅的战鼓声，让他差点就要跳起来，用最狂暴的方式让那头蠢货立刻闭嘴。就连玄墨从外面传回来的一道内容平常的精神讯息，也让他感到一阵没来由的烦躁，觉得那份冷静的汇报太过缓慢，里面充满了毫无用处的细节。他感觉自己的思维之弦已经绷紧到了极限，随时都可能会“啪”的一声彻底断掉。
他的思绪变得很难集中，就像一盘刚刚画好就被胡乱搅散的沙画。当他在心里制定应对狗头人复仇军的计划时，哪怕只是一个简单的战术推演，也会因为脑子里不断冒出来的、属于狼群的追逐和撕咬记忆碎片而被打断好几次。他感觉自己不再是唯一的思考者，而是变成了一个嘈杂混乱的议会大厅，里面挤满了疯狂而愤怒的“议员”，全都在声嘶力竭地发表着各种充满破坏性的演说。
“杀…杀光它们…”
“灵魂…我需要更多的灵魂…”
“毁灭…让所有东西都燃烧起来…”
这些可怕的低语并非来自外界，而是从他自己的灵魂深处滋生出来的毒草。他心里很清楚，这就是反噬，是大量、快速地吞噬低阶灵魂所必须付出的代价。他的神魂确实因此变得“强大”了，但这种强大充满了杂质和裂痕，就像一块被各种颜料胡乱泼洒过、最终变得一团污浊的画布。
“给我…安静下来！”
牧星在自己的内心深处，发出了一声无声的咆哮。
他全力运转起那远超同阶存在的魂能，但这一次，能量不再是向外延伸攻击，而是向内收缩、压制。无数条无形的灵魂丝线在他身体内部疯狂地穿梭、编织，试图构成一道坚固的牢笼，把那些正在沸腾的、已经异化的灵魂碎片强行束缚起来，隔离出去。
这个过程极其痛苦。就好像是在用自己的手，去硬生生剥离一个已经和自身血肉长在一起的毒瘤。他的额头渗出了细密的冷汗，身体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牙龈因为咬得太紧而渗出了血丝，满嘴都是腥甜的味道。洞穴里那些幽蓝色苔藓发出的光芒，映照在他脸上，忽明忽暗，让他此刻的表情显得格外狰狞和扭曲。
他不禁回想起在蓝星时看过的那些玄幻小说，里面的主角往往能毫无副作用地吞噬一切，力量像坐火箭一样往上冲。现在他才真切地体会到，那种设定有多么荒谬。每一个灵魂，哪怕再弱小，也都承载着它一生独特的印记和情感。强行掠夺过来，囫囵吞枣地咽下，就等于把别人的因果、罪孽、疯狂，全都一股脑地塞进了自己身体里。这根本不是在修炼，而是在进行一场极其危险的灵魂污染。
“我不能迷失…我是牧星…我是从蓝星来的牧星…” 他一遍又一遍地在心里默念着这句话，就像在念诵紧箍咒一样，试图用这个最原始、最本源的记忆和意志力，锚定那个正在精神风暴里飘摇欲坠的自我认知。这是他目前唯一能做的事情。
时间，在极致的痛苦和挣扎中，一点点地流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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