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孽障!你又发什么疯!”贾母气得捶榻,“还不快把他拉开!”
场面一时混乱不堪。王夫人看着宝贝儿子如此形状,又气又恨,看向黛玉的目光里便带上了毫不掩饰的怨毒。都是这个狐媚子,把她好好的儿子搅得神魂颠倒,如今还要闹出离家出走的事来!
在一片混乱哭喊中,黛玉却异常平静。她整理了一下被宝玉抓皱的衣袖,看着痛哭的贾母和癫狂的宝玉,心中一片冰冷的悲凉。看,这就是她想要离开的地方。除了撕心裂肺的纠缠和令人窒息的“疼爱”,还有什么?
她再次开口,声音不大,却奇异地压过了所有的嘈杂:“外祖母息怒,宝二哥也请冷静。黛玉去意已决,并非负气,实为遵从父命,全己孝道。外祖母养育之恩,黛玉永世不忘,日后定当时常回来请安,承欢膝下。”
她这话,已是将所有的后路都堵死了。搬出“孝道”和“父命”,便是贾母,也无法再强拦。
贾母看着她冰冷决绝的小脸,知道再也挽不回她了。她瘫软在榻上,老泪纵横:“冤孽……真是冤孽啊……我这是造了什么孽……”
王夫人此刻心思电转。林黛玉要走,于她而言,简直是拔除了眼中钉肉中刺!虽不知那林如海留下了多少家私,但人走了,宝玉自然慢慢就收了心。她立刻换了副面孔,假意劝道:“老太太保重身体要紧。既然林姑娘执意如此,又是遵从林姑老爷的遗命,一片孝心,我们若强拦着,反倒不美了。只是那宅子在哪?可安全?伺候的人可妥当?这些都得细细安排了才好,否则我们如何能放心?”
她这话,看似关切,实则是顺水推舟,巴不得黛玉立刻就走。
贾母哭得说不出话,只无力地挥挥手。
黛玉深深看了贾母一眼,看到她瞬间苍老憔悴了许多的模样,心中亦是一痛。但她没有心软,再次行礼:“多谢外祖母成全。一应事宜,父亲生前已有安排,不敢再劳府上费心。黛玉这就回去收拾,择日便搬。”
说完,她不再看任何人,包括那被婆子们死死按住、绝望地看着她的宝玉,转身,挺直了那纤细得仿佛一折就断的脊背,一步一步,坚定地走出了荣庆堂。
紫鹃连忙跟上,主仆二人的身影消失在棉帘之后。
身后,传来贾母更大的哭声和宝玉撕心裂肺的喊叫:“林妹妹!你别走!你回来!”
黛玉脚步顿了一下,却没有回头。冰冷的空气吸入肺中,带着雪后的清新,却也带着一种撕裂般的疼痛。
回到潇湘馆,黛玉仿佛被抽干了所有力气,几乎站立不住。紫鹃连忙扶她坐下,倒了一杯热茶给她暖手。
“姑娘,您这又是何苦……”紫鹃的眼泪也落了下来。方才那场面,着实吓坏了她。
黛玉摇摇头,闭上眼,缓了片刻,再睁开时,已恢复了冷静:“快去收拾东西。只捡要紧的、父亲留下的、还有外祖母历年给的体己收拾起来。府里的公中物品,一概不许动。”
“是。”紫鹃知道再无转圜余地,擦干眼泪,立刻叫上小丫头们动手。
潇湘馆顿时忙碌起来。箱笼被打开,衣物、书籍、诗稿、玩器被一一整理打包。黛玉亲自将父亲的诗文稿和母亲留下的几件遗物仔细收好。
消息早已像风一样传遍全府。探春、惜春、李纨先后赶来,又是劝解又是惋惜。黛玉只是淡淡应付着,心意丝毫不改。
唯有宝玉,被贾母严令拘在房里,不许他再来潇湘馆闹事。他只派袭人偷偷送来一个锦盒,里面是那方暖砚和一张字条,上面只有墨迹淋漓、仿佛沾着泪痕的几个字:“妹妹必等我”。
黛玉看着那字条,久久不语,最终将锦盒盖上,递给紫鹃:“收起来吧,和那些东西放在一处。”那些他往日送来的旧物,她一件也不打算带走了。
午后,黛玉借口要清点物品,支开旁人,只带着紫鹃,从后门出了府,来到约定的茶楼雅间。
詹信早已等候多时。见礼之后,黛玉直接问道:“詹先生,那宅子如今可能入住?”
“回姑娘,一应物什俱全,仆役小人也已雇好几个老实可靠的,随时可入住。”
“好。”黛玉点头,“那就今日。”
“今日?”詹信和紫鹃都吃了一惊。
“夜长梦多。”黛玉只说了四个字。她怕再拖下去,贾母的反悔,宝玉的纠缠,王夫人的“关心”,都会让事情横生枝节。
詹信眼中掠过一丝赞赏,立刻道:“是。小人这就去安排车马,酉时正,在后门巷口等候。”
计议已定,黛玉和紫鹃又悄悄返回潇湘馆。
接下来的几个时辰,是在一种压抑而高效的忙碌中度过的。该打包的都已打包,大部分箱笼由詹信派人先行悄悄运走。黛玉只留下一个随身的小包裹和几个装着心爱书稿的匣子。
申时末,天色已然全黑。潇湘馆内变得空荡而冷清。
黛玉最后环视了一眼这间她住了多年的屋子。这里的每一本书,每一盆兰草,窗上的每一道竹影,都浸满了她的回忆、她的泪水、她的诗稿、和她无法言说的情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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