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气构筑的壁垒之上，蛛网般的裂痕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蔓延，发出令人牙酸的碎裂声。
无数灵纹明灭不定，如同濒死的星辰，最终归于寂灭。
随着第一块禁制碎片剥落、化为齑粉，一股熟悉至极的混沌焦灼气息，如开闸的洪水般汹涌而入。
这股气息，墨羽绝不会认错。
它带着焚尽万物的暴戾与虚无，与那夜赤炎在他体内肆虐、几乎将他神魂燃尽的力量同出一源。
心跳猛然漏了一拍，强烈的悸动被他死死压在胸腔之下。
他没有丝毫犹豫，双眸之中，金色的逆命之瞳瞬间点燃，瞳孔深处仿佛有日月星辰在生灭。
他要看穿这裂缝背后，究竟牵动着怎样的因果。
刹那间，无穷无尽的画面与信息洪流般冲入他的脑海。
时空仿佛被折叠，无数条因果线交织缠绕，最终汇聚于一个血色的焦点。
那是一座古老而森然的祭坛，四周站着九位面容模糊、仙气缥缈的女子。
她们的身影与环绕此地的九座山峰虚影重叠，散发着既慈悲又冷酷的威压。
而在祭坛中央，一个白衣男子被万千情丝般的法则锁链贯穿，鲜血染红了祭坛的每一寸纹路。
九位仙子同时出手，九种截然不同却又同源的杀伐仙术，如九道灭世神光，尽数轰向那名男子。
在神魂被撕裂的剧痛中，墨羽看清了那个男子的脸。
那张脸，赫然是他自己。
“小心！”
一声暴喝在耳边炸响，将墨羽从那万念俱灰的绝望中猛地拽回现实。
林远萧不知何时已经闪身至他面前，长剑横于胸前，摆出了最纯粹的防御姿态。
他的脸色苍白如纸，握剑的指尖正无法抑制地微微颤抖。
“有杀意潜伏，”林远萧的声音压得极低，却透着前所未有的凝重，“一道……不，是九道。每一道都远超我们能抗衡的范畴。别动用你的瞳术，那会让你成为最显眼的目标。”
他的颤抖，一部分源于面对那九道跨越时空而来的、令人窒息的杀意时的本能恐惧，但更多的，却是源于另一幅画面。
就在墨羽窥探因果的瞬间，一丝金色的光晕也曾掠过他的眼底，让他瞥见了那因果洪流中的一个骇人片段——祭坛之上，九位仙子发动致命一击的前一刻，一个身影悄然出现在墨羽背后，手中紧握的淬毒匕首，毫不留情地刺入了他的心口。
那个背叛者，正是他林远萧自己。
他为何会这么做？
他不知道。
但那一瞬间的切肤之痛和墨羽回首时不敢置信的眼神，却烙印般刻在了他的神魂里。
他下意识地护在墨羽身前，这个举动几乎是出自本能。
他很清楚自己接近墨羽的最初目的是什么，可不知从何时起，这份需要时刻算计的任务，早已被另一种无法言说的心动所取代。
他无法想象，自己会亲手将利刃刺向这个让他第一次体会到心弦拨动的人。
就在两人心神巨震之际，一直埋首于残破卷轴中的白若薇突然发出一声惊呼。
她手中的书卷名为《镜魂录·外篇》，是她从一处禁制角落里偶然发现的。
此刻，她死死盯着其中一段晦涩难懂的古老咒文，一字一句地念了出来，声音因震惊而发紧：
“凡心为引，情丝为锁，九劫成镜，一破万灭。”
念完，她“啪”地一声猛然合上书卷，仿佛那上面记载着什么能灼伤灵魂的禁忌。
她抬起头，看向墨羽和林远萧，眼神里充满了惊恐与颠覆性的明悟。
“我们都错了……全错了！”她声音嘶哑地说道，“从一开始，我们的方向就错了！我们不是在破解一个囚禁我们的禁制……我们是在唤醒它！或者说，是在完成一个延续了不知多少岁月的献祭仪式！”
她深吸一口气，试图平复剧烈的心跳，指着周围那些正在崩解的灵纹，一字一顿地解释道：“这些符文，根本不是用来封印外敌的！它们的作用恰恰相反！它们封印的是‘你们’！是每一个曾经对祭坛上的祭品动了凡心的仙子，和你……”
她的目光最终落在墨羽身上，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与怜悯。
“……和你这个用来承载她们所有情劫与杀念的‘镜奴’！”
“镜奴”二字，如同一道惊雷，在墨羽的识海中轰然炸响。
祭坛上的画面，林远萧的背叛，还有白若薇此刻的惊天之语，所有线索瞬间串联，构成了一个巨大而残酷的真相。
他不是囚犯，他是一个祭品，一个容器，一面镜子。
原来这所谓的囚笼，困住的从来不只是他一个人。
白若薇看着墨羽骤然失神的双眼，心中焦急万分。
她知道，《镜魂录·外篇》里记载的只是冰山一角，只解释了“是什么”，却没有说“为什么”和“怎么办”。
她的脑海中飞速闪过自己进入这片禁地以来的所有见闻，猛然间，一个被她忽略的细节浮现出来。
那个存放着大量禁书的石室，除了主殿，似乎还有一个更为偏僻、尘封已久的侧殿。
她曾无意中瞥见，那里的书卷似乎与主殿的仙法秘籍截然不同，更多的是些无人问津的野史杂谈。
或许，真正的答案，并不在这些记录着煌煌仙威的正统典籍里，而是藏在那些被遗忘的历史尘埃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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