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窗外的路灯一盏接一盏掠过，光斑在苏雨宁的眼皮上轻轻晃动。她闭着眼，呼吸平稳，手指仍搭在顾砚辞的手背上，但掌心已不再用力。
车子停稳时，她睁开眼，看了眼时间：九点十七分。
“我先上去。”她解开安全带，声音不高不低，“你慢点。”
顾砚辞没动，盯着她看了两秒，“你还想那个女人的事？”
“不是想，是记住了。”她拉开门下车，风卷着夜气扑上来，“她说我像我妈——这种话不会随便说。”
他跟着下车，脚步落在她侧后方半步距离，“现在没法查，物业那边明天再调监控。”
“嗯。”她点头，“但现在有别的事要处理。”
两人并肩走进电梯，指纹解锁、归家模式启动，灯光从玄关一路亮到客厅。管家迎上来，低声说：“林女士半小时前到了，在客厅等您。”
苏雨宁脚步没停，“她一个人来的？”
“只有她自己，没带随行，也没提要求。”
她走到监控屏前，快速回放三分钟前的画面。继母坐在沙发上，穿一件灰蓝色套装，手放在膝上，神情平静。她盯着屏幕看了五秒，转身对顾砚辞说：“你先去书房，我单独见她。”
“她要是耍花样——”
“我知道分寸。”她打断，“你现在出现，只会让她更敢演。”
顾砚辞顿了下，最终点头，朝楼梯方向走去。
苏雨宁换鞋进客厅，脚步声让继母抬起头。
“妈。”对方立刻站起身，眼角微红，“你们终于回来了。”
“我不是你女儿。”她走过去，在离沙发一米远的位置坐下，“如果你是来谈家庭和睦，建议先厘清称呼问题。”
继母脸上的表情僵了一瞬，随即苦笑，“是我糊涂了……这么多年，我一直把你当外人看，现在想想，真是错了。”
她从包里拿出一张折好的信纸，双手递过来，“这是我写给你的道歉信，字字发自内心。我不求你马上原谅我，只希望我们能坐下来好好谈谈。”
苏雨宁没接。
“你说错？”她语气平缓，“十年前顾砚辞住院，你让人把他的主治医生调走；三年前他母亲留下的画册被烧，是你亲自监督物业处理的吧？这些事，也叫‘错’？”
继母脸色变了，“那些都是过去的事了，我现在只想弥补……”
“那你弥补顾砚辞吗？”她反问，“还是说，你今天来，是因为听说A区项目定了？”
空气一下子冷了下来。
继母的手慢慢收回去，声音却更低了，“我知道你在怪我偏心亲生儿子，可那时候我也难啊。家里压力大，老爷子态度又强硬……我不是不想对你好，是不敢。”
“所以你现在敢了？”苏雨宁微微前倾，“因为顾家股权结构重新梳理，你名下的资产被冻结了？”
“我不是为这个来的！”继母突然提高音量，又立刻压下去，眼眶泛起泪光，“我是真心悔过了。你看我现在一个人住老宅，连司机都被调走了……我这些年做错了太多事，可我不想一辈子背这个债。”
苏雨宁静静看着她。
眼泪是真的，声音是抖的，连指尖都在颤。可她记得清楚，当年自己母亲葬礼那天，这个女人站在雨里拍照片发朋友圈，配文是“新生活开始了”。
她端起茶几上的水杯喝了一口，动作从容。
“如果你真想赎罪，建议先向顾先生说明，为什么你手里会有他母亲保险柜的钥匙。还有，三年前那笔从家族信托转出的八百万，用途是什么？”
“这……”继母嘴唇动了动，“那是公司内部资金调配，跟我个人无关。”
“哦。”苏雨宁放下杯子，“那正好，等法务部查清楚，咱们再聊家庭感情。”
她刚说完，楼梯上传来脚步声。
顾砚辞走下来，衬衫袖口挽到小臂，领带松了半扣。他径直走到苏雨宁身侧站定，目光落在继母脸上。
“林女士。”他开口，“财务部昨天刚完成一笔异常流水追溯，发现三年前有笔七百九十万的资金通过你名下空壳公司转入私人账户。这笔钱原本用于支持慈善基金会，现在基金会审计报告缺失，捐赠名单对不上。”
继母猛地抬头，“你胡说！那笔钱是用来做海外投资的！”
“投资？”顾砚辞冷笑，“用你弟弟的名字开户？转账当天你就买了三亚一套海景房？”
她的脸彻底白了。
“我现在还没报警，是因为顾家还没正式召开家族会议。”他语气平静，“但你今天出现在这里，说什么‘一家人要好好过日子’，是不是太讽刺了？”
“我只是想挽回……”
“挽回？”苏雨宁接过话，“你上次见顾砚辞，是在他高烧四十度那天。你说‘别装病影响弟弟考试’，然后关掉了他房间的空调。这种‘家人’，不需要挽回。”
继母张嘴想辩解，却发现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客厅安静了几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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