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两点四十七分,江城市中心的老城区,一栋老旧居民楼五层尽头的灯还亮着。
窗外雨声淅沥,水珠顺着玻璃滑下,把路灯的光晕拉得模糊。楼道里堆着旧鞋盒、纸箱和一把掉漆的折叠椅,空气闷湿,混着墙角霉斑散发出的淡淡气味。
屋里不到二十平米,一张床靠墙,书桌摆在窗边,一个简易衣柜门板关不严实。墙上贴满密密麻麻的纸张——手写的月度计划表、课程复习安排、还有几张江城大学奖学金公示名单的打印件,名字那一栏都写着“苏雨宁”。
苏雨宁二十二岁,短发齐肩,发尾有些干枯开叉。她穿着洗得发白的灰色卫衣,袖口磨出了细线头。脸型偏瘦,五官清秀,眼下有淡淡的青影,像是很久没睡过整觉。
她是江城大学应届毕业生,专业排名第一,拿全额奖学金读完四年,靠课余时间做家教、跑外卖、在便利店值夜班撑到今天。
父亲再婚多年,家里的一切资源都流向那个比她小两岁的妹妹。继母从不让她的名字出现在家庭开支账本上,每月给的生活费刚够交房租,饭钱得自己挣。
此刻她坐在书桌前,手里捏着一张红色请柬。
烫金字体印着“顾氏家族联姻庆典”,日期是三天后。地点在江城最贵的国际宴会厅。落款处盖着顾家徽章印章。
她不该出现在那里。
真正该嫁的人,是她同父异母的妹妹苏婉婷。可就在一个月前,对方突然说身体不好,不能出席婚礼,紧接着继母就找上门来。
“你替她嫁。”继母说得干脆,“不然我就去学校举报你用假身份打工的事。你也知道,黑户兼职,一旦查实,奖学金作废,学位证都拿不到。”
她没反抗。
她知道那不是威胁,是事实。她大一就开始用别人转让的学生卡信息登记兼职平台,为了活下去,不得不冒名顶替。
现在,这张请柬成了她的命运判决书。
但她没有哭,也没有摔东西。她只是坐着,手指轻轻摩挲着请柬边缘,眼神平静得像一口深井。
这场婚姻是交易。对方是江城顶级豪门顾家的掌权人,而她,只是一个被推出来填坑的替代品。
可她心里清楚,这或许是她唯一能彻底摆脱原生家庭的机会。
她低头看了眼手机屏幕,时间跳到三点整。
屋内忽然安静下来。
她的呼吸变得均匀,目光微微聚焦,像是进入某种状态。这是她从小养成的习惯——每天凌晨三到四点,她会莫名清醒一小时。
这段时间里,她的脑子转得特别快,记忆清晰,注意力集中,仿佛外界的时间流速没变,但她的思维已经被拉长、延展。
她叫它“额外的一小时”。
小时候是因为父母争吵不断,她只能躲在房间看书,久而久之形成了固定的生物节律。后来发现,只要在这段时间学习,效率远超白天。她靠着这一小时偷偷补课、刷题、准备竞赛,一路考进重点高中,又以全省前十的成绩进入江城大学。
没人知道这个秘密。连父亲都不知道。
她合上请柬,放进抽屉最底层,上面压着一本厚实的笔记本。
然后开始收拾行李。
动作利落,衣服叠好塞进帆布包,几本专业书用绳子捆紧。她只带必需品,其余东西都可以舍弃。
翻到衣柜夹层时,她的手顿了一下。
掏出一只旧怀表。
银白色外壳已经氧化发暗,链子也有些松动。这是母亲留下的唯一遗物。母亲早逝,走的时候她才八岁。这表是外婆传下来的,据说曾经很贵重。
她轻轻打开表盖。
咔哒一声,里面刻着一行小字:“你要活得像光。”
她的指尖停在那行字上,停了几秒。
然后把它贴身收进内衣口袋,紧挨着心脏的位置。
她回到书桌前,抬头看着墙上那张写了三年的计划表。
最上方写着:“攒够钱,搬出出租屋,彻底切断与那个家的联系。”
下面列着每个月存多少钱、考什么证书、什么时候申请研究生。
她盯着看了很久,忽然伸手把它撕了下来。
纸张撕裂的声音很轻,但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她坐回椅子,翻开新的笔记本,在第一页写下:
“三年目标:站稳脚跟,脱离顾家控制,经济独立,人格自由。”
笔迹工整,没有多余修饰。
第二条:“利用现有资源获取信息、人脉、资本积累路径。”
第三条:“保持‘额外一小时’节奏,每日复盘,绝不松懈。”
写完,她合上本子,放在台灯旁边。
窗外雨不知什么时候停了。
天边泛起灰白色,云层低垂,城市还未完全醒来。
她起身关灯,躺上床,闭上眼睛。
身体疲惫,但头脑依旧清明。
她需要休息。白天要参加婚礼,晚上还得去酒吧上班。
那份兼职她上周才签的合同,离市中心不远,工资高,要求严格,只招夜间服务员。她特意选了这个班次,避开熟人,也能保证凌晨的学习时间不被打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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