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黄界,东州大陆南边儿这块,有个地儿叫林山村。
这深秋的风邪乎得很,裹着小冰碴,呼呼地往土坯房上撞,那声儿听着就跟哭似的。村东头老林家那屋最破,墙皮掉得差不多了,直露出里头的黄土,窗户纸上还有个碗大的窟窿,冷风嗖嗖往里钻,把炕头那本《千字文》吹得哗啦哗啦响。这书皮都磨得没毛了,边儿也卷了起来,是村里以前那个柳先生留给林越的,也是他如今唯一的念想。
林越坐在炕沿上,手里捏着半个掺了糠的窝头,手指头都能摸到里头糙了吧唧的糠壳。他把窝头掰开,又从自己那一半里狠狠心,抠出一大半,塞进娘王氏手里。王氏正咳得厉害,背弓得像只晒蔫了的大虾,瘦得只剩一把骨头的手攥着那点窝头,手指头都在打颤——前两年冻着了,落下这咳嗽的根儿,一直没好利索,这半个月吃不饱饭,更是咳得上气不接下气。
“娘,您快吃点儿。”林越嗓子有点哑,他使劲咧开嘴想笑,露出两颗小虎牙,想让娘心里好受点。可眼神一瞟到炕尾的爹,那笑就挂不住了。
爹林老实坐在那儿,右边那条腿从膝盖往下就没了,底下垫着一团又黑又破的烂棉絮,棉花都从补丁缝里钻了出来,沾满了灰。他眼睛盯着儿子空荡荡的手心,喉咙动了又动,老半天才憋出一句:“你……你也吃口。”那声音哑得厉害,像是被砂轮磨过。去年给地主家扛活,让马车轧断了腿,家里顶梁柱就这么塌了。打那儿以后,他老是耷拉着脑袋,像是不敢看儿子饿肚子的样儿。
“我年轻,身子骨结实,抗饿。”林越把剩下那一丁点窝头塞回怀里,手指头擦过娘手背上那层厚厚的老茧——那是长年累月洗衣、纳鞋底磨出来的。他忽然就想起了柳先生。十年前柳先生逃难来到林山村,住在村西头的破庙里,写得一手好字,却照样吃不饱饭。那会儿他才七岁,每天捡完柴火,就偷偷绕到庙门口,把自己舍不得吃的半块窝头分给先生。先生过意不去,就教他认字,从“天地玄黄”一直教到“秋收冬藏”,有时候手指头都冻裂了,还拿树枝在地上画个“孝”字,跟他说:“孝道不是嘴上说说,是要让爹娘身上暖和,让爹娘肚子里有食儿。”
可现在,他连让爹娘吃上个不掺糠的窝头都办不到。灶台上那口铁锅,锈得都能瞧见窟窿眼了,米缸三天前就彻底空了,就剩下一把受潮的野菜,煮出来的汤飘着黑乎乎的渣子。林越摸了摸怀里的《千字文》,书里还夹着柳先生画的一张小图,像是棵长着三片叶子的草,他一直没闹明白是啥。先生说“多认字,心里就能装下更大更远的地方”,可眼下这光景,那“更大更远的地方”,还不如半袋子糙米实在——要是再打不着点像样的猎物,爹娘恐怕真熬不过这个冬天了。
天还黑蒙蒙的,启明星还在西边山头上挂着呢,林越就悄悄爬了起来。他把《千字文》仔细揣进怀里贴身处,背上爹年轻时用的那张旧弓——弓梢都裂了缝,弦还是他上个月新搓的麻绳,箭是自己削的杨木棍,箭头磨得亮堂,可惜没铁。最后,他紧紧握住了那把锈得都快卷刃的柴刀,刀把被爹的手磨得光滑,好像还带着点爹的体温。
推开门,冷风一下子灌进脖子,他打了个寒颤,咬咬牙,还是朝着后山走去。山外边近处的地方,兔子、野鸡早就被村里猎户打光了,想弄到能换粮食的猎物,只能进黑风谷。
村里人都怕黑风谷,说那里头林子深得不见天日,草长得比人还高,能吞人,还有吃人的猛兽。去年有个猎户进去,再也没出来,后来只在谷口找着半片带血的衣裳。可林越没别的办法了——他得让爹娘活下去。
一进山谷,天光立马就暗了下来。参天大树把太阳遮得严严实实,地上堆着厚厚的烂叶子,踩上去“咕叽咕叽”响,偶尔听见几声不知道是啥鸟的叫唤,反而显得更静了。林越攥紧了柴刀,脚步放得轻了又轻,眼睛死死盯着周围的草丛,一点风吹草动都不敢放过。
突然,右边草丛里“噌”地窜出个灰影——是只肥兔子!毛色油光水滑,胖乎乎的。林越眼睛一下子亮了,这兔子要是打到,能换半袋糙米,够爹娘吃好几天的!他立马停下脚,左手拉弓,右手搭箭,屏住呼吸瞄准。
“咻!”箭飞了出去,可偏了点,擦着兔子腿钉进了土里,箭尾巴还颤悠着呢。那兔子吓得毛都立起来了,扭头就往山谷深处狂奔。
“别跑!”林越急眼了,拔腿就追。破鞋底子磨得地面沙沙响,裤腿被荆棘划破了也顾不上,眼睛里只剩下那只兔子。他追得太猛,根本没留意脚下有一片烂叶子堆得特别厚——那底下是个深坑!
一脚踩上去,脚下突然就空了。林越只觉得天旋地转,身子直往下掉,后背“砰”地一下撞在坑壁的老藤条上,疼得他眼前一黑,手里的柴刀“哐当”一声掉了下去,在坑底发出清脆的响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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