溪边最后一缕青烟在微风中袅袅升起,最终散尽在傍晚的薄暮里,就像悠长故事的尾声。那张揭示了《太上天目·九阙》无上奥秘的古老兽皮卷轴,也随着最后一丝金色字符的隐没,彻底敛去了所有神异的光华,恢复了它朴实无华的本来面目,安然躺在楚元珩的掌心,仿佛刚刚经历了一场跨越千年的沉睡与苏醒。
楚元珩的神色前所未有的凝重。他长长地吁出一口气,仿佛要将心中的震撼与激荡一并吐出。他没有立即将卷轴收起,而是用指腹轻轻摩挲着兽皮上粗糙却温润的纹理,感受着那份源自远古的沉重与沧桑。随后,他才极其小心翼翼地,将它一层层地卷好,每一个动作都充满了敬畏与珍视,最后妥帖地藏入怀中深处。那轻柔的姿态,不像是在收藏一件死物,更像是在安放一个承载着血海深仇与无上希望的灵魂。
做完这一切,他缓缓抬起头,深邃的目光逐一扫过同伴们的脸庞。岳沉岳那张憨厚的脸上,依旧残留着未曾消化完毕的巨大惊愕;苏清夙则瞪大了眼睛,小嘴微张,似乎还沉浸在方才那毁天灭地的神功秘闻中;而徐璃音,她的神情最为复杂,震撼之中,夹杂着刻骨的悲伤与一丝迷茫。
“这不仅是璃音姑娘的家传神功,”楚元珩的声音低沉而有力,打破了溪边的寂静,每一个字都清晰地敲击在众人的心上,“从今天起,它也是我们四人共同的道标,是我们前行路上唯一的明灯。此卷所载,仅仅是‘天目九式’的第一重天,前路漫漫,我们必须尽快提升实力,想尽一切办法,寻回后续散落的所有残卷。”
他顿了顿,目光最终落在徐璃音身上,语气变得无比坚定:“待到神功大成之日,便是我们为徐伯父、伯母昭雪复仇之时。更是要将那搅乱皇城、颠覆社稷的幕后黑手,无论他身居何等高位,权势如何滔天,我们也要一并将其揪出,亲手了断这所有的恩怨!”
徐璃音静静地站在那里,一言不发。她的目光一直没有离开过楚元珩,从他珍重地收好卷轴,到他慷慨激昂地立下誓言。看着他那般郑重地对待父亲的遗物,那份发自内心的尊重与承担,让她被冰封已久的内心悄然融化了一丝,透出了一缕久违的暖意。
十年了,自从家破人亡的那一夜起,她便活在仇恨与冰冷之中。信任,对她而言是早已遗忘的奢侈品。可眼前这个男人,这个身份尊贵的皇子,却一而再、再而三地温暖着她。
她情不自禁地迈开了脚步,走到了楚元珩的面前。空气在这一刻仿佛凝固了。这是她重生以来,第一次主动靠近别人,第一次用一种近乎恳求的、带着一丝脆弱的语气对人说话。她清冷如冰的声线里,掺杂着剧烈的颤抖:“你……如今是我父亲神功的唯一继承人。你所说的,可是真心实意,要为我爹娘报仇?”
话音未落,她眼中的那一丝脆弱瞬间被凌厉所取代。绯红色的瞳孔中燃起两簇决绝的火焰,如同泣血的杜鹃,映出他清俊的面容:“楚元珩,你听清楚。若你有半分二心,敢利用、敢背叛这份托付,我徐璃音对天起誓,无论你逃到天涯海角,都必将亲手斩下你的头颅,夺回我徐氏的宝录!”
这番话,与其说是质问,不如说是一种绝望的赌注。她将自己最后的一丝希望交给了楚元珩。
楚元珩闻言,心中猛地一凛。他从她的话语中,听到了深入骨髓的沉痛,还有那份不顾一切的决绝。他没有因为这番威胁而感到被冒犯,心中反而涌起一股更深的怜惜与责任感。他没有丝毫犹豫,毅然伸出双手,紧紧地握住了她因激动而冰凉颤抖的双手。
“璃音姑娘,请你相信我。”他凝视着她的眼睛,目光真诚而坚定,无比郑重地一字一句起誓,“我楚元珩今日既承此法,便已视自己为徐伯父座下弟子。我以我大岷皇子的名誉,以我楚氏的列祖列宗,更以我此生武道之心立誓,必为师父师娘报仇雪恨,必竭尽所能,护你一生平安!”
他的手掌宽厚而温暖,源源不断的热量透过肌肤传来,仿佛要驱散她心中积压了十年的寒冰。他的话语,句句都透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徐璃音心头猛地一颤,那双紧握着的手,像是握住了一块滚烫的烙铁,让她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反应。
她忽然觉得自己方才的言语太过唐突,太过尖锐,一股不自然的红晕悄悄爬上了她的脸颊,连耳根都有些发烫。她下意识地想将手抽回,却发现被他握得紧紧的,那份力量沉稳而坚定,让她一时竟挣脱不开。
就在这气氛变得微妙的时刻,一道活泼得有些煞风景的身影,“噌”地一下从旁边跳了出来。苏清夙鼓着腮帮子,像一只领地被侵犯的护食小兽,气鼓鼓地冲过来,用力将楚元珩握着徐璃音的手拍开,一把就将徐璃音拉到了自己的身后,摆出了一副老母鸡护小鸡的架势。
“喂!你这小白脸,想干什么?谁要你照顾了?”苏清夙的嘴快得像上了弦的连珠炮,噼里啪啦地响个不停,不给任何人插话的机会,“璃音姐姐有我一个人保护就足够了,用不着你在这假惺惺地献殷勤!我告诉你,别以为你长得好看就能为所欲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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