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戴上帷帽,遮住面容,只带着一名护卫,走出了小院。
走在河西府的街道上,近距离感受这里的氛围,那种战争的残酷感更加直接地冲击着她的感官。
她看到一队刚从前方换防下来的士兵,拖着疲惫的身躯蹒跚而行,许多人身上带着伤,简陋的绷带上渗着暗红的血迹,脸上满是硝烟和疲惫。
他们的眼神空洞,仿佛还沉浸在战场的厮杀中,对周遭的一切漠不关心。
她路过城中唯一的医馆,里面人满为患,痛苦的呻吟和浓郁的血腥味、药味混杂在一起,弥漫在空气中。
门口的空地上,甚至摆放着几具盖着草席的尸身,等待处理。
有妇人抱着孩子在一旁低声啜泣,那孩子的一条胳膊不见了,用脏污的布条包裹着,小脸惨白,眼神恐惧。
永宁的脚步如同灌了铅,几乎无法移动。
这就是战争,不是奏章上冰冷的数字,不是朝堂上轻飘飘的议论,而是活生生的断肢残骸,是无尽的痛苦与死亡。
她想起霍凛,他是否也时常身处这样的环境,他身上的那些伤,是否也是在这样简陋的条件下处理的,一股酸楚直冲鼻腔,她用力掐着自己的手心,才没有让眼泪落下。
在一处稍微热闹些的十字路口,有官府的胥吏在张贴告示,周围围了不少百姓。
永宁走近了些,只听胥吏高声宣读着安抚民心的布告,声称前线大捷,王师威武,北狄已溃败远遁云云。
然而,围观的百姓脸上却少有喜色,更多的是麻木和疑虑。
“……望尔等安居乐业,勿信谣言,勿要惊慌。”胥吏的声音在寒风中显得有些单薄。
“安居乐业?粮价一天三涨,城外还有狄狗游骑,拿什么安居?”人群中有人低声嘟囔,立刻被旁边的人拉住。
“少说两句吧,让官爷听见……”
永宁默默离开,心情愈发沉重。
官方的话语与民间的实际感受,形成了尖锐的对比。
这座城池,看似在朝廷掌控之下,实则暗流汹涌,人心浮动。
就在她准备返回落脚点时,街道另一端传来一阵骚动。
只见几名兵士押解着几个被捆缚的、衣衫褴褛的人走过,那些人神情或愤懑或绝望。
“怎么回事?”有路人小声询问。
“听说是抓到的奸细,往水井里投毒,被巡夜的兄弟逮个正着……”
“天杀的,这些狄狗的走狗!”
“未必是狄狗……”有人意味深长地低语。
永宁心中凛然。
投毒?这手段何其阴毒。
这河西府内,果然危机四伏,不仅有外患,更有内鬼。
她不禁更加担心霍凛的安危,他在前方直面刀剑,后方竟也有人用如此下作的手段。
回到小院,天色已近黄昏。
塞外的落日显得格外巨大而苍凉,将天边染成一片凄艳的血红色,映照着这座饱经创伤的边城,更添几分悲壮与压抑。
赵振和周老丈尚未回来。
永宁独自站在院中,望着那轮血色残阳,白日里所见的惨状,伤兵麻木的眼神、孩童断臂的恐惧、百姓的疑虑、被押解的“奸细”,如同走马灯般在眼前旋转。
风沙扑面,带着塞外独有的粗粝与寒意,吹动她帷帽下的青丝。
她伸出手,接住几粒被风卷来的沙尘,看着它们在掌心留下污迹。
这一刻,她不再是那个居于深宫、只知诗画琴棋的永宁公主,也不再仅仅是那个困于侯府内宅、周旋于庶务的侯夫人。
她真切地触摸到了战争的脉搏,感受到了它的残酷、沉重与复杂。
她身上那件半旧的靛蓝斗篷,仿佛也沾染了这塞外的风沙与隐隐的血色。
红妆未褪,心已染尘。
永宁知道她必须把粮食送到,为了那些在痛苦中挣扎的将士,为了这座在风雨中飘摇的边城,更为了那个在更北方、生死未卜的他。
夜幕缓缓降临,河西府的灯火在寒风中零星亮起,如同在无边黑暗中挣扎的萤火。
永宁转身,走入屋内,背影在昏暗的光线中,显得异常单薄,却又透出一股决绝的坚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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