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息中包含着复杂的感情,有悲伤,有眷恋,更有一种跨越时空的期盼。
陈阳沉默片刻,将“漂流瓶”轻轻推回它原有的漂流轨迹。这是属于另一个文明的重量,他无法轻易承载。
他又接触了几个类似的结构,有的是某个个体哲学家的毕生思辨,有的是一个艺术流派未曾面世的杰作,有的则是一个失败实验的关键数据……它们都是被主体文明或个体认为“重要”却因各种原因无法保存或不愿携带,而被特意留存于此的“信息备份”或“文明遗嘱”。
这里,是一个“文明墓园”,或者说,是一个“信息回溯之地”。
“我明白了,”陈阳对伙伴们说,“那个科学家幽灵指引我们来这里,或许是因为这里聚集了无数被‘主流’遗忘或抛弃的信息。它们与归档回廊那种强行‘定论’和‘抹杀’截然不同,这里是自愿的存放,带着对未来的微弱希望。这里的信息,从某种意义上说,是最高归档者眼中的‘次级污染’或者‘无价值噪音’。”
正说着,他的意识被碎屑带更深处的一个异常现象所吸引。
在那片充斥着破碎与遗忘的区域中心,有一个巨大的、不断旋转的“漩涡”。这个漩涡并非由物质构成,而是由海量的、失去活性的苍白信息流组成。它们单调地旋转着,散发出一种比周围碎屑更深的“死寂”感,甚至比归档回廊的僵化秩序更令人不适。那是一种彻底的“空无”,连“存在”本身的概念都在那里变得稀薄。
而就在那个苍白漩涡的边缘,他们看到了一个“人”。
或者说,一个拥有人形轮廓的意识体。
他静静地悬浮在那里,背对着苍白漩涡,面朝着无尽的信息碎屑带。他穿着一身看似普通、却与真实之海环境格格不入的灰色布袍,身形瘦削,一动不动。他的身上没有任何耀眼的光芒,也没有强大的能量波动,就像一块亘古存在的礁石,与周围的死寂几乎融为一体。
但陈阳能感觉到,这个“人”是活的,他拥有意识,只是那意识如同深潭,波澜不惊,仿佛已经在此驻留了难以想象的漫长岁月。
开拓者们的到来,似乎并未引起他的注意。他依旧凝视着眼前的碎屑带,仿佛在观看一场永恒不变的默剧。
陈阳示意大家保持距离,他独自缓缓靠近,在一个相对安全的距离停下,尝试发送出一道友好的意识波动:
“您好,陌生的旅人。我们无意打扰您的宁静,只是受人所托,来到此地。”
灰袍人依旧没有回头,但一道平淡、苍老,仿佛蒙着万年尘埃的意识波动,缓缓回应:
“受人所托?呵……这片‘遗忘之潮’已经很久没有新的‘信使’到来了。托付你们的人,想必也已消散了吧。”
他的声音没有任何起伏,听不出喜怒,只有一种看透一切的漠然。
“是的,一位来自‘归档回廊’的……朋友,在消散前给了我们这个坐标。”陈阳谨慎地回答。
“归档回廊……”灰袍人终于有了一丝反应,他缓缓地、极其缓慢地转过头。
当看到他的“面容”时,即便是陈阳,意识也不由得微微一震。
那并非一张具体的脸,而是一片不断细微变幻的、模糊的星空影像,星辰在其中生灭,却带着一种绝对的沉寂感,仿佛那是一片已经死亡、只是影像尚未传来的宇宙。最令人心悸的是他的“眼睛”——那里没有瞳孔,只有两个微小的、缓慢旋转的苍白漩涡,与他身后那巨大的死亡漩涡如出一辙。
“那个试图将一切‘定论’的牢笼……”灰袍人的“目光”落在陈阳身上,陈阳立刻感到一种比格式化嗡鸣更可怕的感受——不是被同化,而是被……“遗忘”。仿佛他所有的经历、所有的情感、所有的存在意义,都在那双“眼睛”的注视下变得轻薄,即将被吹散。
“你们身上,有它的‘标记’。”灰袍人平淡地陈述,“‘污染源’……倒是贴切。对于那个恐惧未知的秩序傀儡而言,你们这些不受控的变量,确实是需要清除的污点。”
“您知道最高归档者?”吴敏忍不住问道。
“知道?算是吧。”灰袍人重新将“目光”投向无尽的碎屑带,“我曾见证它的诞生,也曾目睹它一步步将自身囚禁于逻辑的牢笼。它追求绝对的‘知’,却因此失去了‘感’的能力,变成了一个可悲的、自以为全知的瞎子。”
他的话语中,第一次带上了一丝极其微弱的、近乎不存在的情绪色彩,像是惋惜,又像是嘲弄。
“那您是谁?为何会在这里?”陈阳问出了关键问题。
灰袍人沉默了片刻,仿佛在回忆一个早已被遗忘的名字。
“我是谁……并不重要。名字在此地毫无意义。如果需要一个称呼,曾经的过客们,称我为‘守望者’。”他缓缓抬起一只由朦胧星光构成的手,指向身后那巨大的苍白漩涡,“而我守在这里,是为了看守它——‘湮灭之井’,一切信息最终的归宿,连‘定论’都无法触及的……绝对遗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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