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光城,迎仙楼。
楼高三层,飞檐翘角,琉璃瓦在仙霭朦胧的天光下,流转着淡淡的华彩。
此处虽以“迎仙”为名,实则往来者多为各族修士与富贾,于这仙修混杂的城中,算是一处难得的清雅之地。
三楼一间上房内,窗扉半掩,透入几缕微凉的天风。
姬乐一身云纹锦袍,气度矜贵凛然,正盘坐于临窗的软榻上。
他握着一枚温润的灵犀玉,神色间有几分难掩的激动。
“终得是联络上……”
他低声自语,眸光落在玉上,仿佛能透过它看见另一端的人影。
“然……云姑娘,于某颇有戒心。”
他回想起刚才的长谈……
自己已将仙族格局、各方势力乃至九霄云庭的概貌,尽可能清晰详尽地告知对方。言辞间,自觉已算得上坦诚。
然而,那位云姑娘对她自身所处的世界,竟是滴水不漏,未透半分口风。
思绪流转间。
他目光瞥向置于案几一角的那方“平板”。
此物非金非玉,触手冰凉光滑,却能显现文字图像,记录声音,实乃奇技。
初得此物时,他耗费了不少时日,才勉强摸索出使用之法。
正是在这件器物里,他得以窥见云知知那个世界的风俗人情、语言习惯。
他看到了远比仙宫更为巍峨的奇异建筑;也见识到种种超乎想象的,所谓“科技”的事物:天上翱翔的、地上驰骋的、水中深潜的……甚至,连那片被称为“外太空”的遥远领域,也向他展露一角。
万般种种,皆令他心驰神往,探奇之意愈浓。
这样想着,他伸出手,将其拿起。
“不知,她那方世界,会是何等奇异……又还能给予我何等惊喜?”
他心念既定,便将平板小心收起,拂衣起身。
推开房门,沿木梯缓步而下。
楼内隐隐飘散着灵茶与清淡仙果的香气,混着些许低语交谈之声。
他气质出众,一路行来,引得不少酒客或明或暗地注目,但见他神色疏淡,便也无人上前叨扰。
行至柜台前。
掌柜正低头拨弄着一把紫檀算盘,珠声清脆。
察觉有人驻足,掌柜抬起头,脸上堆起职业化的笑容,“贵客有何吩……”
话音未落。
姬乐将一枚巴掌大小、剔透如冰的玉牌轻置于柜台之上。
玉牌之上,云纹缭绕,中央一个古篆“姬”字,隐隐有灵光流转,威仪自生。
掌柜目光触及玉牌,瞳孔骤然收缩如针,脸上血色“唰”地褪去,双腿一软,险些直接跪倒在地,声音都打了颤,“九、九霄……”
姬乐指尖在柜台轻叩一下,声音不高,却带着威严,“我有事吩咐。”
如今,他好像也习惯用“我”字了。
掌柜立刻噤声,腰弯得更低,只敢用眼角余光敬畏地觑着那枚玉牌,额角已渗出细密冷汗。
姬家!
那可是九霄云庭真正的仙道贵胄,于他这般在边城经营的小掌柜而言,无异于云端之上的神只,平日连听闻都觉遥不可及,今日竟得见真容,如何不惊惧交加?
姬乐开门见山,“城中燕家……那个幸存的小乞儿,你应当认得?”
掌柜闻言,先是一愣,随即忙不迭地点头,“认得,认得!小的认得!”
他心中却是惊涛骇浪,怎么这位姬家公子,竟会问起那个小孤孩儿?
“认得便好。”姬乐取出一只不过巴掌大小、却绣着精密聚灵阵纹的锦袋,置于玉牌之旁,“他若前来,将此物交予他,不得有误。”
掌柜双手微颤地捧起锦袋,入手沉甸甸,内里仙灵之气虽被阵法锁住,仍有一丝精纯气息透出。
他不敢探查,只得连声应承,“是是是,小的一定办妥,亲手交到那孩子手上!”
姬乐略作沉吟,又道,“还有……他若到来,你需立即传讯告知于我。”
说着,指尖凝出一缕微光,点入掌柜眉心,留下了一道简易的感应联络之法。
“是,小人明白!”掌柜感觉眉心一凉,更是凛然,不敢多问半句。
吩咐完毕,姬乐不再多言,收起身份玉牌,转身走向大厅一侧临窗的雅座,准备用些仙酿。
他知道:云知知与小五对自己心存疑虑,此刻多半不会现身。
他在窗边坐下,要了一壶清冽的“碧落仙泉”,自斟自饮。
窗外是琉光城熙攘的街景,仙修混杂,车马粼粼,喧嚣之中,自有一种蓬勃的生气。
就在他杯中仙酿将尽之时。
一个略微熟悉、带着孩童特有软糯的声音,钻入了他的耳中。
“钱~”
姬乐执杯的手,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
他蓦然转头,视线迅疾地投向柜台方向。
只见一个小小的身影,正努力踮着脚尖,仰着小脸,望向高高的柜台后方的掌柜。
那柜台对他而言实在太高,即便尽力仰头,他也只能露出两只攀着柜台的小手。
掌柜似乎算账入了神,并未低头,也就未曾注意到脚下这个还不及柜台高的小人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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