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嘉看着他的背影,低声问:“你就不怕真出乱子?”
“怕。”陆昭坐回案前,拿起竹简,“但更怕别人觉得,陆昭只救听话的人,不救走投无路的人。”
郭嘉摇摇头,忽而笑道:“你知道最讽刺的是什么吗?你越是这么做,越显得那些士族小家子气。人家还没进门,就说‘寒门无德’;你这边倒好,连贼都敢收。”
“我不是收贼。”陆昭提笔蘸墨,在名单上写下第一个名字,“我是告诉所有人——只要肯低头干活,就有抬头做人的机会。”
郭嘉盯着他写了好一会儿,忽然问:“第一批编入辅军的,你想安排谁带队?”
“你猜。”
“总不能让我醉醺醺地去管这群刺头吧?”郭嘉苦笑,“我酒量再大,也镇不住千把号亡命徒。”
“我不派文官,也不派宿将。”陆昭抬眼,“我想让陈小刀带。”
“那个蹲在木牌下临摹字的少年?”
“嗯。”陆昭点头,“他爹累死在渠上,娘一个人拉扯三个孩子。他报名那天,手抖得连笔都握不住。可他写了——‘我要当兵,不让娘饿死’。”
郭嘉愣了愣,随即笑出声:“你可真敢想。一个刚报名的孩子,去管一群杀过人的老兵?”
“所以他才会服众。”陆昭淡淡道,“因为他不是为了权,不是为了利,只是为了活下去。这种人说话,别人才信。”
郭嘉没再反驳,只叹了口气,靠在柱子上,望着窗外渐亮的天色。
远处传来隐约的喧闹声,夹杂着孩子的啼哭和女人的呼喊。一阵风卷过庭院,吹得案上纸张哗啦作响。
陆昭伸手压住一页名册,指尖停在“刘二狗”三个字上。
那是第一个报名军户的少年,断了手指的老兵也姓刘。
他提笔,在旁边空白处写下“归义营”三字,墨迹浓重,力透纸背。
郭嘉瞥了一眼,轻声说:“这名字起得妙。不叫降卒营,不叫俘兵营,偏叫‘归义’——意思是,他们不是投降,是归来。”
陆昭没应声。
这时赵云匆匆回来,袍角沾着泥点,神情却松了些:“孩子已送进屋,大夫说是有风寒,灌了药,暂时稳住了。人群也安静了,都在排队领粥。”
“没起冲突?”
“没有。反倒有几个壮汉主动帮着维持秩序,说‘不能给陆将军添麻烦’。”
陆昭点了点头,目光落在桌上的名册上。
郭嘉忽然开口:“你说……他们会真心效忠吗?”
“不一定。”陆昭合上竹简,“但至少,他们会记得——那天早上,有人给他们开了门,给了口热粥。”
他站起身,走向门外。
廊下风大,吹得衣袍猎猎作响。远处东仓方向,炊烟袅袅升起,混着人声与锅勺碰撞的声响,竟有几分烟火气。
陆昭站在阶上,望着那一片嘈杂而有序的营地。
一名亲卫捧着新抄的名单走来:“将军,第一批三百七十二人已登记完毕,请您过目。”
陆昭接过,翻到末页,提笔在空白处写下:
“凡入归义营者,三月劳役,验其心志。能安分守己、勤于公事者,可补辅军;若有奸猾作乱、欺凌百姓者,逐出永不录用。”
写完,他将竹简递还。
亲卫低头欲退,忽听陆昭又道:“等等。”
“将军?”
“把陈小刀的名字,加进监督名录里。”
亲卫一怔:“可他还没正式入营……”
“正因如此。”陆昭看着远方,“新人管新人,比老人压新人,更容易服众。”
风卷起他的袖口,露出腕上一道旧疤。
郭嘉不知何时站到了身边,低声道:“这一回,你赌得可不小。”
陆昭没看他,只望着营地中那口正在架起的大铁锅,热气腾腾,模糊了人脸。
“不是赌。”他说,“是种树。”
郭嘉一愣:“种树?”
“嗯。”陆昭轻轻拂去竹简上的浮尘,“十年前没人信荒地能长粮,如今巨鹿岁收十万石。今天没人信降卒能成军,明天呢?”
他转身欲回书房,忽听东仓方向传来一阵骚动。
两人同时回头。
只见一个瘦削少年正被人簇拥着走进营地,手里紧紧攥着一支笔,肩上斜挎着个粗布包袱。
正是陈小刀。
他走到粥棚前,站定,大声说:“我是陆将军派来的登记官,现在开始录名!一个一个来,报名字、年纪、哪里人!”
人群安静了一瞬,随后响起稀稀落落的回应。
陆昭站在府衙高阶上,看着那小小的身影在人群中挺直脊背。
郭嘉喃喃道:“这孩子……还真敢站上去。”
陆昭没说话。
风吹动他的衣角,案上的新名册被掀开一页,墨迹未干的“归义营”三字,在晨光中格外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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