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惟从垂拱殿活着回来的消息,像一阵急风,瞬间吹遍了临安城的权力顶层。
皇城司的钱公公在赏赐黄金千两的次日,便亲自派人押送,送来了兑换好的巨额银票,票面上的数字晃得人眼晕。
宰相府的汤全,也罕见地偃旗息鼓,鬼宅官用火神的银子(十万两)如同流水般源源不断送了进来。
樊楼的柳月娘,更是毫不吝啬。九万两黄金的定金一到,蜀中的军火(第二批)订单也随之而来。
钱塘鬼宅,这座吞金巨兽,在皇权、相权、宗亲三大金主的同时输血下,彻底活了过来!
财政危机,解除了。
扩军和炼钢的枷锁,也解开了。
但,
沈惟的头上,还悬着皇帝亲自赐下的第三把刀——
三月之期,造出神臂弓。
……
三日后。
沈惟的身体,在季怀不再吝啬药材的调养下,已无大碍。
他抬手按住韩诚的肩膀,拒绝了他派狼兵护卫的请求,语气坚定。
次日清晨,他独自一人,身穿那身刺眼的绯红官袍,手掌紧紧攥着皇城司亲赐的通行腰牌,第一次踏入了大宋最高军工所在——
军器监。
军器监占地百亩,位于皇城东南角。
沈惟站在门口,目光扫过眼前的景象,眉头瞬间拧成一个川字。
(……这,就是大宋的命脉?腐朽至此,何谈北伐?何谈中兴!)
没有想象中的戒备森严,也没有熔炉该有的热浪灼人。
高大的院墙爬满了暗绿色的青苔,显得破败不堪。
巨大的工坊里,只有两座熔炉冒着呛人的黑烟(烧的是劣质煤),火势微弱。
身穿粗布工服的工匠们,三三两两地靠在墙角晒太阳,脸上满是麻木与懒散,连抬眼打量他的兴致都没有。
一派官僚腐朽、暮气沉沉的景象!
“哎呦!”
一个尖利而虚伪的声音,突然打断了沈惟的思绪。
沈惟转头看去,只见一个腆着圆滚滚肚皮的中年胖子,满面油光地快步跑过来,脸上堆着挤出来的假笑。
“下官,军器监少监孙茂才。”
“——参见沈大人!”
他弯腰行了个同僚之礼,幅度堪堪达标,不卑不亢。
(从七品承事郎,和他的正六品少监差了三级,他却只行平礼——这就是下马威!看来汤相一系,已将我视为眼中钉。)
沈惟心中了然。
(孙茂才……我的史学记忆里有这个人,是汤相的远房表侄,是相权安插在军工系统里的钉子!正好,借此人之手,看看这潭水有多浑。)
“孙少监,客气了。”
沈惟唇角勾起一抹淡笑,语气平静无波,
“下官奉圣上口谕,前来协助军器监,改良神臂弓。”
“不知……那张图纸……”
“哎呦!沈大人!”
孙茂才手掌拍得脑门震天响,夸张地喊道:
“您可算来了!”
“您是不知道啊!您那张图纸,简直是神迹啊!”
“圣上一发下来,我和监里的工匠们日夜钻研,饭都顾不上吃!”
他话锋一转,重重叹了口气,两手一摊,满脸无奈:
“——造不出来啊!”
“哦?”
沈惟眉梢微挑,眼底闪过一丝玩味。
(果然如此。捧杀,是第一步。)
“沈大人!”
孙茂才死死拽住沈惟的官袍袖子,脸上写满“诚恳”:
“您是神人!您是孝道感天!”
“这图纸……怕是只有您,才能看懂!”
“这三个月,可就全仰仗您了!”
(……呵。)
(好个孙茂才,一上来就把造不出来的锅全扣在我头上。连环计,逼我认下这“能者多劳”的死局。)
(他算准了我也造不出来,在等着三个月后,看我的欺君之罪!)
“孙少监客气。”
沈惟不动声色地抽回袖子,语气依旧平淡:
“图纸深奥,臣也只是略懂。”
“圣上天威难测,我等只能尽力而为。”
“不知……监里为下官安排了何处落脚?”
(既要我入局,那便看看,你们为我准备了怎样的“舞台”。)
“哎呦!有!有!”
孙茂才连忙点头,眼底飞快闪过一丝轻蔑。
(到底还是个毛头小子,三言两语就被吓住了?也好,省了我许多麻烦。)
他热情地引路,脚步轻快:
“沈大人是圣上亲点的红人!下官自然为您准备了一处风水宝地!”
孙茂才领着沈惟,穿过热火朝天的南院——那是汤相自己的私活工坊,叮叮当当的敲打声不绝于耳。
又绕过兵甲齐全的中庭,最后走进了北院。
“呼——”
一股阴冷的寒风裹着铁锈与腐烂的气息,刮得脸颊发紧,扑面而来。
北院是废弃的旧监区,杂草丛生,遍地都是废弃的铁料和断裂的弓弩,一片荒芜。
“沈大人。”
孙茂才伸手指向角落那间最破败、最偏僻的小黑屋——窗户纸都没糊,寒风直往里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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