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下意识地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眼中看到了那几乎要满溢出来的、劫后余生的狂喜!巨大的幸福感冲击得他们一时有些头晕目眩。
“不过……”
就在这喜悦的氛围即将达到顶点的瞬间,季怀那如同魔鬼低语般冰冷沙哑的声音,又不合时宜地响起了。
“他的命,是稳住了。”
“——但,我的薪水,可还没结清。”
“……”空气中弥漫的狂喜瞬间凝固、冰结。沈妤脸上的笑容僵住,韩诚刚刚放松的拳头再次握紧。
“小丫头。”季怀的目光转向沈妤,带着一种研究者审视实验材料的纯粹,“你答应我的绝对自由、天价药材、和无限的研究经费……”
“韩诚。”沈惟却在此刻,平静地打断了他。他的目光深邃,仿佛早已穿透了厚厚的墙壁,落在了远处喧嚣的校场方向,那里正传来隐约的操练呼喝声。
“在!主公!”韩诚条件反射般挺直身躯,声音洪亮。
“十日已到。”
沈惟放下手中只喝了几口的粥碗,掀开薄被,站起身。
他那经过黄金药汤与生死煎熬彻底重塑后的身体,第一次,真正意义上完全舒展,站直在所有人面前!身形挺拔如松,不再有丝毫过去的虚弱佝偻,面色红润,再无半分病态的苍白。一股无形的、内敛而强大的气场自然而然地散发开来,让房间内的空气都为之一沉。
“——神威营,可堪一战?”
“轰!”
韩诚感觉自己的血液仿佛被投入了一颗火星,瞬间被这句话彻底点燃!
他“噗通”一声,单膝重重跪地,甲叶铿锵作响,因极度的亢奋,声音都带着难以抑制的颤抖!
“——主公!!”
“——三百药人……已成!!”
“他们,在季神医的换血药浴和地狱操练下,已非凡人!”
“他们的筋骨,比塞外的蛮牛还要雄壮!”
“他们的意志,比百炼的寒铁还要坚硬!”
“他们,”韩诚猛地抬起头,眼中燃烧着近乎虔诚的狂热火焰,“——他们,只等着,您的神威火炮发出怒吼……和您的敌人,用鲜血来献祭!!”
“很好。”
沈惟点了点头,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他的目光缓缓扫过房间内的每一个人:管家般精明的阿姊沈妤、狂热忠诚的将领韩诚、早已恭敬跪在门外聆听的匠作大监鲁通、以及那位乖僻难测的怪医季怀。
“金线、银线,已通。”
“财政,已稳。”
“匠线、武线,已备。”
“那么,”
沈惟的声音,陡然沉了下来,带着一种山雨欲来的压迫感。
“——是时候,去拔掉那根……钉子了。”
“主公!”韩诚猛地抬头,眼中精光爆射,“您是说……”
“——漕帮!”
沈惟的眼中,凛冽的杀机如寒冬北风,一闪而逝!
“我在乱葬岗试炮,声震四野!”
“我在鬼宅扩军,人来人往!”
“我在宰相府挂印,闭门谢客!”
“这十天,临安城,因我而天翻地覆。”
“——而那条掌控着水运命脉的水鬼……”
“——却安静得……太久了。”
“主公!”韩诚急声道,带着一丝不解,“他们……不是被柳老板的九万两黄金……砸服了吗?!”
“砸?”
沈惟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刺骨的弧度。
“韩诚,我说过。”
“——用黄金买来的忠诚,是最廉价的,风一吹,就散了。”
“柳月娘能砸。”
“——那位深居宫中的汤相,就能用十倍的黄金……轻易地砸回来!”
“这条通往乱葬岗的暗道与水闸,”沈惟几步走到悬挂的城防图前,手指精准地点在护城河与城外水系的连接处,“——是我神威营的咽喉!是我炼钢炉的命脉!”
“我,”
他,屈指为掌,猛地一掌,拍在了地图上护城河的图样之上!
“——不允许,有第二个……主人!”
“韩诚!”
“在!!”韩诚吼声如雷,全身肌肉都已绷紧。
“——点兵!!”
“——神威营三百!狼兵十七!”
“——今夜,子时!”
“——我要,血洗……护城河!!”
沈惟的声音如同两块万载寒铁在极寒中交击,冰冷、坚硬、充满杀伐之气,在房间内每一个人的耳膜与心头回荡。窗外的天色,仿佛也感应到了这股冲天而起的煞气,云层汇聚,光线随之黯淡了几分。一场注定要震动整个临安城地下世界的腥风血雨,就在这碗尚且残留着余温的肉粥旁,被正式点燃。
“阿弟!”沈妤的脸色,“唰”的一下变得惨白,毫无血色!“不可!万万不可!漕帮盘踞水道数十年,关系网盘根错节,动它便是直接打汤相的脸!我们刚刚稳住阵脚,百废待兴,此时大动干戈,若引来朝廷大军围剿,我们前期投入的巨资,好不容易打开的局面,岂不顷刻间……”
“阿姊。”
沈惟,缓缓转过身,目光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看着她。
“——王,是不用脏手的。”
“你,和鲁师父,”
“——负责,印钱。”
他,目光微转,又瞥了一眼事不关己般的季怀。
“——先生,负责救人。”
“而我,”
他,伸手取过旁边衣架上那件象征着权力与神秘的黑色貂裘,动作沉稳地披在肩上,绒毛在黯淡的光线下泛着幽冷的光泽。
“——负责……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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