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更大了。
临安城的夜,仿佛被泼了墨。
韩诚没有骑马。在这种倾盆大雨的午夜,一个骑着快马的武人在城中疾驰,那不是请医,那是报丧,只会引来巡城司的围堵。
他用尽了毕生的脚力,裹着一件湿透的蓑衣,在无人的小巷中穿梭。
雨水是冰冷的,但韩诚的心是滚烫的。
他的脑子里只有两个念头。
第一,郎君(沈惟)不能死。 第二,如果郎君死了,他会把那个姓季的,连同他全家,一起剁碎了喂狗!
“妈的!” 韩诚一拳砸在湿漉漉的墙上,震落一片碎瓦。
他恨自己的无能!
他恨自己空有韩阎王的名头,却在郎君倒下的那一刻,连一个懂医术的心腹都没有!
他只能去绑!
扁鹊巷。
这是临安城医生的聚集地,但韩诚的目标,不在巷口那些灯火通明的大药堂,而在巷子最深处那座从不点灯的死宅。
季怀。
人称怪医。
此人医术通神,据说有起死回生之术。但此人脾气古怪到了极点,有三不救 —— 权贵不救,富商不救,求他的,更不救。
他只救他想救的必死之人。
韩诚今晚,就要让他破例!
“吱呀 ——”
韩诚一脚踹开了那扇朽烂的院门。
一股浓重到令人作呕的草药味和血腥味扑面而来!
院子里,没有灯火。
只有雨。
只有雨水打在十几口大缸上的啪啪声。
韩诚的心,沉了下去。
他知道那些缸里是什么 —— 是人!
是季怀从乱葬岗拖回来的,那些没断气的尸体!他在用活人…… 试药!
这不是怪医! 这他妈是个疯子!
“滚出去。”
一个沙哑的、仿佛砂纸在摩擦骨头的声音,从最黑暗的正屋里传来。
韩诚,握紧了怀里的匕首和金条。
他一步一步,踩着泥泞,走向正屋。
“我说,滚出去!” 那声音,近了!
韩诚,猛地抬头!
他看到了一双眼睛!
就在那漆黑的屋檐下,一个干瘦得不似人形的黑影,正蹲在那里,像一只猫头鹰。
那双眼睛,在雨夜中,居然泛着绿光!
“我,只说一遍。” 那黑影(季怀)歪着头,看着韩诚。 “滚。”
韩诚,身经百战。
他砍过人,杀过金兵,在临安城的黑道里是能止小儿夜啼的阎王。
但这一刻,他全身的寒毛都倒竖了起来!
这不是人! 这是一种…… 他无法理解的怪物!
那双绿油油的眼睛里,没有愤怒,没有恐惧,只有一种…… 仿佛在看死物的冰冷。
“我……” 韩诚的喉咙发干。 “我来…… 请先生出诊。”
“呵。” 一声沙哑的、仿佛破风箱般的嗤笑,从季怀那干瘦的喉咙里发出。 “请?” “我说了,滚。”
“我的人,快死了!” 韩诚压抑着拔刀的冲动,低吼道。 “他…… 很重要!”
“死人,才重要。” 季怀,居然慢悠悠地站了起来。 他…… 太瘦了。 那身黑袍挂在他身上,就像挂在一副骷髅架上。 他飘下屋檐,赤着脚,踩在冰冷的泥水中。
“啪嗒。” “啪嗒。”
他走向韩诚。
韩诚,全身紧绷! 他甚至能闻到,季怀身上那股刺鼻的福尔马林(防腐药水)和血腥混合的味道!
“你的‘人’,是‘权贵’吗?” 季怀,停在了韩诚面前。 他比韩诚,矮了一个头。 但他那双绿眼,却是在俯视着韩诚。
“不…… 不是!” 韩诚咬牙道。
“是‘富商’吗?”
“也不是!”
“呵……” 季怀,笑了。 “那就是…… 你这种地痞了?” “你这种杀人的屠夫,也配救人吗?”
“你!!” 韩诚的怒火,再也压不住了! “你他妈到底救不救?!”
他猛地从怀里,掏出了那两根沉甸甸的金条!
“啪!!” 他将金条,狠狠地砸在季怀面前的泥水中! “金子!!” “二十两黄金!!” “够不够?!!”
韩诚以为,这世上没有人会拒绝黄金。 他错了。
季怀,连低头都没有低头。 他,甚至嫌恶地后退了一步,仿佛那金子…… 是垃圾。
“脏。”
季怀,只说了一个字。 他绕开金条,就要走回正屋。
“你站住!!” 韩诚,彻底疯了!
“铮 ——!!” 他拔出了匕首! 那柄染血的军匕,在雨夜中闪过寒光!
“我不管你他妈有什么怪癖!” “今天!” “你要么,拿着金子,跟我走!” “要么……” “我宰了你,再拖着你的尸体,去给我郎君…… 陪葬!!”
威胁! 赤裸裸的死亡威胁!
韩诚的杀气,如同实质,将整个院子的温度…… 都拉低了几分!
他以为,这世上没有人会不怕死。 他又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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