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果让所有人陷入困惑：光谱曲线异常“平坦”，几乎没有任何明显的吸收线。正常情况下，如果大气中有钠、钾等元素，会在光谱上形成尖峰；如果是氢氦为主的气体，也会有特征线条。但GJ 1214 b的光谱像被熨斗烫平了一样，光滑得找不到“指纹”。团队反复检查数据，确认不是仪器故障后，得出一个大胆结论：它的大气太浓厚了！
浓厚到什么程度？想象一下，你在一间充满浓雾的房间里看灯，灯光会变得朦胧，看不到灯泡的细节——GJ 1214 b的大气就像这团浓雾，厚达数百公里，把底层的信息全“遮住”了。天文学家提出了两种可能的“面纱”：
第一种假说：“水世界”。如果GJ 1214 b是一颗全球被海洋覆盖的星球，海洋深度可能达1000公里（地球海洋平均深度4公里），下面是高密度的岩石核。大气主要是水蒸气（高温下呈气态），加上少量氢气和氦气。水蒸气在高空遇冷会凝结成云，形成浓厚的“蒸汽层”，散射所有光线，导致光谱平坦。
第二种假说：“富氢大气”。如果它是一颗类似海王星的“迷你冰巨星”，大气以氢氦为主，但含有大量甲烷、氨气等“温室气体”，这些分子在高空形成均匀的雾霾，同样会抹平光谱特征。
两种假说都有可能，但都无法完全解释观测数据。李默的导师王教授打了个比方：“这就像隔着毛玻璃看人，你知道里面有人，却看不清脸——我们得想办法擦掉玻璃上的雾。”
四、“水世界”的证据链：从密度到温度
尽管光谱模糊，天文学家还是从其他线索中拼凑着GJ 1214 b的模样。首先是密度：1.8克/立方厘米，介于岩石（5克）和气体（0.001克）之间，最符合“水世界”的特征——如果它由水构成，加上少量岩石核，密度刚好能对上。其次是温度：根据恒星光照和行星反射率计算，表面温度约200℃（水在高压下会是液态或超临界流体）。
这个温度很关键。200℃的水不会像地球那样沸腾（因为行星大气压可能是地球的100倍以上），而是处于“热液”状态，像高压锅里的汤。天文学家推测，GJ 1214 b可能拥有“分层海洋”：表层是高温蒸汽（大气的一部分），往下是液态水海洋（含盐分和矿物质），底部是高压冰（水在万倍大气压下会变成冰，像石英一样硬）。这种“冰下海洋”在太阳系里也有（比如木卫二），但GJ 1214 b是全球性的，像个被海洋包裹的“水球”。
更神奇的是它的“温室效应”。如果大气主要是水蒸气，强烈的温室效应会让表面温度升高，进一步维持水的气态-液态循环。李默团队用计算机模拟了这个系统：恒星的红外辐射被水蒸气吸收，热量无法散发，导致海洋表面保持液态，而高空的蒸汽形成云层，反射部分星光——这种“自我调节”让星球温度稳定在200℃左右，像一个天然的“恒温浴缸”。
五、争议与猜想：是海洋还是“蒸汽地狱”？
“水世界”假说虽然迷人，却面临一个致命问题：GJ 1214 b离恒星太近（200万公里），恒星的潮汐力会不会把它“烤干”？红矮星虽然温度低，但近距离照射下，行星大气会被加热到极致。2014年，斯皮策太空望远镜（擅长红外观测）发现，行星的反照率（反射星光的能力）极低，只有10%（地球是30%）——这说明它可能没有明显云层，或者表面被深色物质覆盖。
如果真是“水世界”，200℃的海洋表面应该会有白色水蒸气云（类似地球的积云），反照率不会这么低。于是另一种猜想浮出水面：“蒸汽星球”。即行星大气以氢氦为主，夹杂大量水蒸气，但没有液态海洋——所有水都以气态存在，像一团高温高压的“湿空气”。这种情况下，大气雾霾会更浓厚，反照率更低，符合观测结果。
两种假说的争论持续了十年。2020年，詹姆斯·韦伯太空望远镜（JWST）传回新数据：在红外波段，行星光谱出现微弱的水蒸气吸收信号。这似乎支持“水世界”，但又不够强——如果是浓厚氢氦大气，水蒸气信号会被掩盖。李默在论文中写道：“GJ 1214 b像一本被雨水打湿的书，我们只能辨认出零星的字迹，却猜不透整页的内容。”
最浪漫的猜想来自民间天文学家：也许GJ 1214 b根本不是“水世界”或“蒸汽星球”，而是一个“钻石海洋”？在高温高压下，碳元素可能结晶成钻石，漂浮在液态甲烷海洋上——当然，这只是脑洞，目前没有任何证据支持。
六、“小矮人”的馈赠：寻找宜居世界的线索
为什么GJ 1214和GJ 1214 b如此重要？因为它们是“家门口”的实验室。红矮星占宇宙恒星的绝大多数，如果它们普遍拥有行星，那么“水世界”可能比岩石行星更常见。而GJ 1214 b的“模糊大气”，教会了天文学家如何在“信息不全”的情况下推断行星性质——就像通过脚印猜动物，即使看不清全貌，也能排除不可能选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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