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哈哈哈！”
压抑的寂静被一阵粗粝狂放的笑声猛然撕裂。
屠三笑了，那道从眉骨延伸到嘴角的刀疤随之扭曲，状若蜈蚣活了过来，狰狞可怖。
“好！好一个胆识过人的读书人！”
屠三的声音沙哑而雄浑，带着一股血腥气.
“既然先生有此雅兴，我屠三岂有不应之理？请！”
他大手一挥，竟是答应了。
那师爷眼角狂跳，一脸的匪夷所思，可大当家发了话，他不敢有半句异议，只能躬身做了个“请”的手势，脸上的假笑比哭还难看。
墨宁轩微微颔首，抱着墨清楠，从容地走向那顶软轿。
墨怀鑫急得抓耳挠腮，却被殷素一个眼神制止。
他只能眼睁睁看着父亲抱着妹妹，一步步走入虎穴。
去往黑风寨的山路崎岖难行，轿子颠簸得厉害。
墨清楠窝在墨宁轩怀里，小手紧紧攥着他的衣襟。
她闭着眼，精神力却如一张无形的大网，悄无声息地铺展开来。
山寨的布局、暗哨的位置、人员的分布……一清二楚地呈现在她的脑海里。
这黑风寨建在一处险要的山坳中，三面环山，只有一条路可供出入，易守难攻。
寨中匪徒约莫有两百余人，多数气息驳杂，只是些寻常混混，但有二三十人气息沉凝，显然是见过血的老匪。
而那个大当家屠三，身上的煞气是所有人中最浓重的。
“爹爹，他们都是坏人吗？”
墨清楠仰起小脸，奶声奶气地问。
“楠姐儿觉得呢？”
墨宁轩低头，声音温和。
“他们看我们的眼神，像狼。”
墨清楠用最天真的语气，说着最精准的判断。
墨宁轩轻笑一声，揉了揉她的小脑袋，没再说话，眼底却掠过一抹深意。
他的女儿，远比任何人想象的都要敏锐。
不知过了多久，轿子猛地一沉，停了下来。
“大当家，到了！”
轿帘掀开，一股混杂着汗臭、酒气和兵器铁锈味的浑浊空气扑面而来。
眼前是一个宽阔的校场，四周插着黑风寨的旗帜，几十名山匪手持兵刃，列在两旁，目光不善地盯着他们。
校场尽头，是一座用巨石和原木搭建的聚义厅，门口两根柱子上还挂着风干的兽头，平添了几分凶悍。
墨宁轩抱着女儿，面不改色地走下软轿，在那师爷的“引领”下，踏入了聚义厅。
大厅内光线昏暗，数十名匪徒分坐两旁，正大口吃肉，大碗喝酒。
见到他们进来，所有动作齐齐一顿，几十道充满审视和恶意的目光，瞬间聚焦在墨宁轩身上。
大厅正上方，铺着一张斑驳的虎皮，屠三已经大马金刀地坐在了那张虎皮大椅上。
他换了一身黑色劲装，那道刀疤在跳动的火光下，更显阴森。
“给先生看座。”
屠三声音不大，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立刻有小喽啰搬来一张椅子，放在堂下。
墨宁轩道了声谢，坦然落座，还将墨清楠稳稳地放在自己的腿上，仿佛周遭那些能将寻常人吓到腿软的目光，都只是空气。
他这副镇定自若的模样，让原本准备看好戏的山匪们都有些错愕。
这书生……是真不怕死，还是个傻子？
屠三没有立刻发作，他单手支着下巴，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墨宁轩，像是在欣赏一件有趣的猎物。
“先生好胆色。”
半晌，他才冷笑道。
“竟敢真的带着孩子，来我这龙潭虎穴。”
墨清楠窝在父亲怀里，心里默默吐槽。
龙潭虎穴？就这？还没我末世时住的安全屋防御强呢。
墨宁轩端起面前桌案上一个豁了口的粗瓷大碗，里面是浑浊的茶水。
他看也不看，送到唇边，轻轻呷了一口。
这个动作，让满堂山匪的呼吸都为之一滞。
来路不明的地方，来路不明的茶水，他就这么喝了？
放下茶碗，墨宁轩才抬眼看向屠三，不紧不慢地开口。
“寨主说笑了。我来，是为给寨主送一场富贵。若寨主将我看做敌人，那这里自然是龙潭虎穴；若看做朋友，便是聚义之地。”
话音刚落，满堂先是死一般的寂静，随即爆发出震天的哄笑。
“哈哈哈哈！他说什么？送富贵？”
“这书生脑子被驴踢了吧！跑到咱们黑风寨来说要送富贵？”
“我看他是吓傻了，开始说胡话了！”
屠三身旁，一个吊着胳膊的独眼汉子猛地站了起来，正是前几日在谷口被打伤的那个头目。
他满脸怨毒，怒喝道。
“大哥！别跟他废话！这小子家的老太婆废了我一条胳膊，还敢在这儿装神弄鬼！死到临头还嘴硬！让我先卸他一条腿，看他还怎么装！”
说罢，他便要提刀上前。
周围的杀气瞬间沸腾起来。
墨清楠的小手下意识地攥紧，精神力悄然凝聚，只要那独眼龙再上前一步，她不介意让他尝尝脑袋里被扎满针的滋味。
然而，墨宁轩却对周围的杀气恍若未闻。
他甚至没有看那叫嚣的独眼龙一眼，只是从宽大的袖中，慢条斯理地取出一封没有任何标记的信，轻轻放在桌上，屈指一弹。
信封贴着粗糙的木桌，不偏不倚地滑到了屠三的面前。
“寨主不妨先看看这个，”
墨宁轩的声音依旧温润，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压过了满堂的嘈杂。
“再决定，是卸我的腿，还是与我把酒言欢。”
哄笑声戛然而止。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那封薄薄的信上。
屠三的眼神也变得凝重起来，他盯着那封信，又抬头看了看墨宁轩，似乎想从他脸上看出些什么。
但他看到的，只有一片云淡风轻。
他冲独眼龙摆了摆手，示意他退下。
独眼龙虽心有不甘，却不敢违抗命令，只能恨恨地退了回去。
屠三伸出骨节粗大的手，狐疑地拈起了那封信。
他没有立刻拆开，而是先对着火光照了照，又凑到鼻尖闻了闻，确认没有毒粉之类的东西，这才小心翼翼地撕开了封口。
抽出信纸，展开。
信上，只有寥寥数语。
可屠三的瞳孔，却在看到第一行字时，猛然收缩！
他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阴沉变为震惊，再从震惊转为骇然，最后化为一片铁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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