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铜钥匙插入锁孔的瞬间,发出了一声极其轻微、却仿佛直抵灵魂深处的“咔哒”声。那扇看似与岩壁浑然一体的沉重石门,内部传来了机括转动的沉闷回响,随即,缓缓向内开启了一道缝隙,带起了沉积多年的灰尘。
门后,并非众人想象中的另一个藏宝室,而是一条向下延伸的、幽深狭窄的石阶。一股比外面船坞更加阴冷、带着陈腐纸张和铁锈气息的风,从石阶深处倒灌出来,吹得火折子的光芒摇曳不定。
江疏影拔出钥匙,没有丝毫犹豫,迈步便欲进入。
“江姑娘!”梁雄一把拉住她,神色凝重,“里面情况不明,让弟兄们先探路!”
“不必。”江疏影摇了摇头,目光坚定地望向那深不见底的黑暗,“这里,只有我能进去。”她有一种强烈的直觉,这条密道,以及它通往的地方,是陆沉舟专门为她,或者说,为“执砚者”准备的。
梁雄看着她决绝的眼神,知道劝阻无用,便沉声道:“我跟你一起下去!其他人在此等候,守住洞口!”
他点了两名伤势较轻、最为机警的弟兄守在石门处,自己则接过另一支火把,紧随江疏影之后,踏上了向下的石阶。
石阶陡峭而湿滑,布满了青苔。两侧的岩壁触手冰凉,上面没有任何雕饰,只有斧凿开凿的原始痕迹。向下走了约莫百级台阶,空间豁然开朗,出现了一个约莫丈许见方的石室。
石室中央,没有任何金银珠宝,只有一张石桌,桌上放着一盏早已熄灭、落满灰尘的青铜油灯。油灯的样式,与桑皮纸棋谱右下角所绘的“孤灯”,一模一样!
而在油灯旁边,静静地躺着一封以火漆封缄的信函,信封上没有任何署名。
江疏影的心跳骤然加速。她走上前,小心翼翼地拿起那封信,指尖能感受到纸张的脆弱。她看了一眼梁雄,梁雄会意,举着火把退开几步,背转身去,以示避嫌。
江疏影深吸一口气,拆开了火漆。里面是数张写得密密麻麻的纸张,字迹遒劲而熟悉,正是陆沉舟的笔迹!
“见字如晤。若你至此,则临安必已危如累卵,朝堂朽木不可倚也。余之所为,世人或以为叛,然天地可鉴,此心仍在汉家。”
开篇寥寥数语,便让江疏影心神剧震。陆沉舟果然早有预料!
她迫不及待地向下看去。
“余潜伏多年,查得贾似道一党,不仅贪墨军资,更与北虏暗通款曲,意图挟朝廷以自重,行张邦昌、刘豫之事!然其势大根深,余独木难支,唯有假意投诚,获取信任,方能窥其全貌,掌握实证。”
看到这里,江疏影倒吸一口凉气!贾似道竟然通敌!难怪朝廷主和之声如此猖獗!难怪边防处处被动!
“此洞藏金,乃贾贼预备城破后,献于蒙古以保富贵,或携之南逃之资。钥匙与棋谱,乃余留给最后‘执砚者’之线索。开启此门,非为取财,乃为……”
信件的后半部分,详细记录了贾似道集团贪墨通敌的桩桩件件,涉及人员、时间、地点、金额,甚至还有几封与蒙古方面往来的密信抄件!其中,赫然提到了江疏影的父亲——江维岳!信中指出,江维岳正是因为查到了军资贪墨的线索,并隐约触及了通敌的边角,才被贾似道党羽罗织罪名,构陷下狱!
父亲……果然是冤枉的! 江疏影握信的手微微颤抖,眼眶瞬间湿润。多年的隐忍与追寻,终于在此刻得到了确切的答案!
“……证据分散藏匿,部分在此石桌暗格之内,其余……需至‘天水桥’寻觅。‘天水’,非指桥梁,乃一暗号,指代临安城内,由北地流亡义士组成之最后抵抗组织,其首领,代号‘黄河’。彼等藏身之处,舆图附后……”
信件的最后,陆沉舟的笔迹变得有些潦草,似乎书写时情况已十分危急:
“时不我待,大厦将倾。此间钱财,可用以募勇抗敌,或……资遣百姓南迁。如何抉择,在于尔心。余身份已露,恐不能久存。若他日闻余死讯,勿悲,勿念。但使华夏衣冠不绝,余愿足矣。陆沉舟,绝笔。”
信,到此戛然而止。
江疏影怔怔地站在原地,仿佛能透过这薄薄的纸张,看到那个在黑暗中独自前行、背负叛名却心怀家国的孤独身影。陆沉舟……他并非叛徒,他是深入虎穴的孤胆英雄!
“江姑娘?”梁雄察觉到她的异样,转过身来。
江疏影将信件递给他,声音沙哑:“梁寨主,你看。”
梁雄接过信件,就着火光快速浏览,脸色越来越震惊,越来越愤怒,看到最后,他猛地一拳砸在石壁上,低吼道:“贾似道!狗贼!该千刀万剐!”
他看向江疏影,眼神复杂:“江姑娘,令尊……是条汉子!陆先生……也是!”
江疏影默默点头,强压下翻涌的情绪。她按照信中所指,在石桌下方摸索,果然触碰到一个隐蔽的机括,轻轻一按,桌侧面弹出一个扁平的暗格,里面是几本厚厚的账册和数封密信原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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