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阁之外。
韩文静静地候着。
后背贴在冰凉的宫墙上。
却压不住浑身的热汗。
手心攥得发白。
指节嵌进账册的封皮里。
将 “漕运总账” 四个字都捏皱了。
手中紧紧握着的账册。
此刻仿佛有千斤之重。
纸页边缘被汗浸湿。
卷得像波浪。
压得他有些喘不过气来。
这时。
张永轻轻掀开了帘子。
棉帘上的霜花蹭掉了些。
走了出来。
声音压得低:
“韩尚书。
陛下让你进去。”
韩文闻言。
深吸一口气。
胸腔鼓得像塞了棉花。
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
指尖在账册封皮上蹭了蹭。
想擦去汗渍。
却越蹭越花。
随后。
他迈开步伐。
缓缓走进暖阁。
靴底踩在金砖上。
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
“臣韩文。
参见陛下。”
他躬身时。
账册 “啪” 地撞在膝盖上。
朱厚照正端坐在案前。
指尖捻着颗算盘珠。
见韩文进来。
微微抬了抬手。
算盘珠 “咚” 地落回盘里:
“免礼。”
“查账的事。
有眉目了?”
“回陛下。
有了些进展。”
韩文恭敬地答道。
声音发颤。
将账册双手奉上。
“臣仔细查了弘治十年到十八年的账目。”
“从中发现了不少问题。”
“ biggest 的问题。
出在漕运和盐税这两块。”
朱厚照听到 “问题” 二字。
往前探了探身子。
龙袍下摆扫过案边的铜炉。
“当啷” 响了声。
目光像淬了冰的刀:
“哦?
什么问题?”
“漕运每年的损耗。
账面上记载的是三成。”
韩文神色凝重。
指尖在账册上点了点。
纸页被戳得发颤:
“可实际查下来。
最少有五成。”
“多出来的这两成。
都被押运官和地方官私分了。”
“光是去年。
就有十二船漕粮。
直接卸进了私人粮仓。”
朱厚照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眼角的纹路都绷直了。
抓起账册往案上一摔。
“啪” 的一声。
账册散开。
露出里面密密麻麻的朱批:
“分了?
胆子可真是不小!”
“有具体的人名吗?
哪个敢动军粮?”
“有。”
韩文连忙应道。
弯腰去捡账册。
指尖抖得厉害:
“这里面都详细记着呢。”
“光是弘治十五年。
就有十二名押运官涉案。”
“还有吏部的三个笔帖式。
在里面插了一手。
帮着改账册。”
朱厚照接过账册。
手指在一个个人名上重重一点。
指甲戳得纸页发破:
“这些人。
都处理了吗?”
“还没有。”
韩文赶忙答道。
头埋得更低:
“臣先来请示陛下。”
“毕竟…… 有些人牵扯到内阁。”
“有两个押运官。
是刘首辅的远房侄子。”
朱厚照抬眼看向韩文。
目光中带着一丝审视。
指尖在案上敲得 “笃笃” 响:
“内阁?
刘首辅和谢次辅知道吗?”
“臣去过高阁。”
韩文说道。
声音压得像蚊子哼:
“已经跟二位大人说了这事。”
“刘首辅说‘该查就查’。
谢次辅还帮着圈了几个名字。”
朱厚照嘴角微微上扬。
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像猫见了老鼠:
“他们怎么说?
没拦着?”
“是啊。”
韩文点了点头。
眼里满是困惑:
“臣当时都懵了。”
“以前查账。
二位大人总要拦着。
说‘文官体面不可失’。”
“这次却…… 连眉头都没皱。”
“他们想通了。”
朱厚照轻描淡写地说道。
指尖捻着账册的纸角。
“知道朕的脾气。
拦也没用。”
“既然拦不住。
不如顺水推舟。
保自己的体面。”
韩文愣了一下。
眼里的困惑散了些。
后背的冷汗却更密了:
“陛下的意思是…… 他们在保自己?”
“不然呢?”
朱厚照挑眉。
将账册往他面前一推:
“别管他们。
你接着说盐税的事。”
“盐税的问题更严重。”
韩文神情严肃地说道。
声音都带了哭腔:
“江南盐商每年偷逃的税银。
最少五十万两。”
“五十万两啊陛下!”
“够三大营半年的军饷了!
够给边军换三次冬衣了!”
朱厚照的手指不自觉地攥紧了账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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