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时节的京城，总被一层柔润的烟雨笼罩。朱雀大街东段的“嫣红阁”门前，青石板路被细雨润得发亮，檐下悬挂的鎏金铜铃随风轻晃，叮咚声混着门内飘出的脂粉香，在雨雾中漫开。
雪嫣红正俯身查看新制的“蔷薇露胭脂”，指尖捻起一点细腻的脂膏，在素白的瓷盘上轻轻晕开。那胭脂色泽明艳却不张扬，带着天然蔷薇的清芬，是她结合现代萃取工艺与古法压榨技术改良而成的新品，上市不过三日便已供不应求。
“东家，门口有位老先生求见，说有祖传宝贝想献给您。”伙计阿福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带着几分好奇。
雪嫣红直起身，用锦帕擦了擦指尖。自从嫣红阁凭借独特的胭脂配方和新颖的妆面设计声名鹊起，上门求合作、献秘方的人络绎不绝，但大多是些寻常货色。她本想婉拒，却听阿福补充道：“老先生说，那宝贝能保色百年，是他祖上花了毕生心血制成的‘百年胭脂’。”
“保色百年？”雪嫣红眼中闪过一丝讶异。古法胭脂虽色泽温润，但多受湿度、温度影响，能保存十年不褪色已属难得，百年保色简直闻所未闻。她心头一动，吩咐道：“请老先生进来，好茶招待。”
片刻后，一位身着青布长衫的老者跟着阿福走进内堂。老者须发皆白，眼角布满皱纹，却精神矍铄，背上背着一个沉甸甸的乌木匣子，匣子表面雕刻着繁复的缠枝莲纹样，边角处虽有些磨损，却更显古朴厚重。
“草民苏墨，见过嫣红阁东家。”老者躬身行礼，声音略带沙哑却中气十足。
雪嫣红起身回礼，示意侍女奉茶：“苏老先生不必多礼，快请坐。听闻您有祖传的‘百年胭脂’，不知可否让晚辈一开眼界？”
苏墨点点头，小心翼翼地将乌木匣子放在桌上。匣子上着一把黄铜锁，锁芯已氧化发黑，他从怀中取出一串铜钥匙，逐一试过，才听到“咔哒”一声轻响，锁被打开。
掀开匣子的瞬间，一股清冽的香气扑面而来，并非寻常胭脂的甜腻，而是带着檀香、龙脑与某种花露混合的醇厚气息。匣内铺着一层暗红色的绒布，中央静静躺着一个白玉小盒，盒身莹润通透，隐隐可见内里盛放的胭脂。
苏墨轻轻拿起白玉盒，递到雪嫣红面前：“这便是草民祖上所制的‘百年胭脂’。光绪二十三年，草民祖父在苏州胭脂巷开设‘墨香斋’，耗费三十年光阴钻研配方，又用特殊工艺封存，说是要让后世子孙看看，当年女子的红妆模样。”
雪嫣红接过白玉盒，入手温润微凉。她缓缓打开盒盖，只见盒内的胭脂呈珊瑚红色，质地细腻如脂，光泽莹润，仿佛刚制成一般。她忍不住用指尖蘸了一点，在指尖轻轻揉搓，胭脂触感丝滑，显色均匀，并无因年代久远而出现的干燥、结块现象。
“这胭脂……竟真的毫无褪色之意？”雪嫣红心中震撼。她精通现代化学知识，深知色素氧化是导致胭脂褪色的主要原因，而这百年前的胭脂能保持如此色泽，必然有其独特的封存工艺。
苏墨见她神情动容，眼中露出一丝欣慰：“东家可将胭脂涂于绢帛之上，再用清水浸泡，便知其成色。”
雪嫣红依言取出一块素白绢帛，将指尖的胭脂轻轻涂在上面，然后让侍女端来一碗清水，将绢帛一角浸入水中。半个时辰过去，水中未见丝毫红色晕染，绢帛上的胭脂色泽依旧鲜亮，与刚涂抹时别无二致。
“不可思议！”雪嫣红惊叹道。她仔细观察着白玉盒的内壁，发现盒内镶嵌着一层薄薄的金箔，盒盖与盒身的缝隙处填充着某种暗红色的膏状物质，散发着淡淡的檀香。“老先生，这封存工艺莫非与金箔和檀香有关？”
苏墨眼中闪过一丝赞许：“东家果然聪慧。祖父制此胭脂，选用的是天山雪莲花、西域胭脂虫、江南朱砂等三十六种珍贵原料，经‘九蒸九晒’提纯，再以‘蜜蜡封层’之法锁住色泽。这白玉盒内的金箔能隔绝潮气，缝隙中的‘香蜡’由檀香、沉香等香料混合蜂蜡制成，既能防潮，又能防虫蛀，如此方能保百年不褪色。”
雪嫣红听得入了迷。“九蒸九晒”是古法中提纯原料的极致工艺，需耗费大量时间与精力，而“蜜蜡封层”与金箔防潮的组合，更是将物理隔绝与天然防腐完美结合，即便在现代，也算得上是精妙的保存技术。
“如此珍贵的胭脂，老先生为何要献给晚辈？”雪嫣红不解地问道。
苏墨叹了口气：“墨香斋传到草民手中，早已不复当年盛况。如今晚辈们不愿继承这辛苦的手艺，草民年事已高，恐这‘百年胭脂’的配方与工艺就此失传。听闻嫣红阁东家精通胭脂之道，又能推陈出新，草民便想着，将这宝贝献给东家，或许能让祖父的心血得以延续。”
他从怀中取出一本泛黄的线装书，递了过去：“这是祖父留下的《胭脂秘录》，上面记载了‘百年胭脂’的完整配方与制作工艺，还有他毕生钻研的制妆心得，一并赠予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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