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4年初夏,太阳毒得像是贴在头皮上的一块热膏药。清溪村西头的土路被晒得泛白,一脚踩下去,“噗嗤”一声,鞋底边缘立刻冒起一层干烟。风卷着麦秸的焦糊味,从麦田里滚过来,像谁把锅底灰扬到了半空。村口那条黄狗,热得肚皮贴地,舌头伸得老长,哈喇子滴在树根下,瞬间蒸成一小团湿气。
林家小院却自有一方清凉。堂屋门口,赵秀兰铺了块旧凉席,席上摊着刚洗过的蓝布衫,布角还滴答水珠。她蹲在旁边,抡起木槌,“砰——砰——”捶打衣服,声音闷实,像敲在棉花包上。每捶一下,衣褶里就溅出细小的水珠,落在晒得发烫的青石板上,“滋啦”一声,转眼被吸成深色的小圆点。
院心的老槐树垂着长辫子,知了藏在叶背,拉长了嗓子“吱——吱——”,像给闷热的日子配了段单调的弦乐。林建国躲在树阴下的木工角,弓着腰推刨子。松木已经晒透,金黄得像腊肉,刨花“沙沙”卷出来,落在脚面,带着淡淡的松脂香。他额头的汗珠汇成小溪,顺着眉骨滑到睫毛,再滴在木料上,“嗒”地一声,被木头喝进去。
“建国!在家不?”院门外传来一声高嗓,嗓音里带着明显的不自然,像是被人掐着脖子提气。跟着声音进来的,是李叔。他今天特意穿了件“的确良”衬衫,领口磨得起了毛,胸口袋插着两根圆珠笔,却都没笔芯——纯粹是装饰。左手拎着个网兜,几根苹果在里头晃荡,表皮皱得像老太太的脸,其中一个烂了小口,黄褐色的果肉沾着灰土。
赵秀兰忙放下木槌,手在围裙上蹭两下,笑着迎上去:“李叔,大热天的,快进屋喝口凉白开!”她转身从厨房端出搪瓷杯,杯口缺了指甲大一块,是去年晓阳摔的,如今倒成了认家的记号。井水镇了一宿,杯壁沁着凉气,李叔接过来,手一抖,杯子“叮当”响,却不敢喝——他心思全在怎么开口借钱上。
建国放下刨子,用脖子上的毛巾擦了把脸,汗味混着松木香,直往鼻子里钻。他冲李叔点头:“李哥,有事直说,能帮的我肯定帮。”
李叔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嗓子眼儿发干,像是塞了团棉花。他环顾四周——木工角堆着松木,堂屋墙上挂着林家拆迁协议复印件,白纸上“.00”的数字赫然在目,像一排小太阳,晃得他眼晕。网兜里的苹果又滚出一个,“咕噜”停在他脚背,烂口那面朝上,果肉里钻出两只蚂蚁,急得团团转。
“建国……”李叔终于开口,声音压得低低的,像是怕隔墙有耳,“我儿子想在镇上开超市,差十万本金,你看能不能先借我周转?明年这时候,连本带利还你,利息照银行,绝不让你吃亏!”一句话说完,他额上青筋暴起,汗顺着太阳穴滑进衣领,在“的确良”上洇出深色的小湖。
建国愣了愣,脸上的笑慢慢收拢,像被风吹散的炊烟。他起身进屋,不一会儿拿出三张红彤彤的定期存单,摊在桌上:“李哥,真不骗你——150万分三笔存了定期,最短的也得一年才到期。眼下装修、备用、弟弟本钱,样样都指望着,真腾不出手。”
存单上的“.00”像小金砖,排得整整齐齐,却也冷冰冰。李叔瞥一眼,心口顿时凉了半截,可还是不死心:“就不能先取一笔?我儿子说超市稳赚,到时候利息给你双倍!”
林老太从里屋出来,手里一把蒲扇,扇面是用旧布拼接的,边缘缝着蓝布条。她慢慢摇,风不大,却带着井水般的凉:“李哥,钱来得不容易,定期取出来等于剜肉补疮。你家小子要是真想做买卖,不如先从地摊摆起,本钱小,风险也小。面子值几个钱?里子才要紧。”
赵秀兰也递过来一块西瓜,瓜瓤红得发亮,籽儿乌黑:“李叔,吃口瓜解解暑。十万不是小数目,咱真帮不上,可道理能帮——让娃从脚底下开始,比一步登天踏实。”
李叔的脸一阵红一阵白,像晒蔫的茄子。他捧起西瓜,汁水顺着指缝滴在裤腿,留下淡红的印子,却一口没吃。沉默半晌,他站起身,网兜拎在手里,苹果又掉出两个,滚到晓阳脚边,停住。晓阳捡起一个,用衣角擦了擦,仰脸问:李爷爷,这苹果还能吃,别扔啊。
李叔勉强笑笑,却比哭还难看:留着吃吧,爷爷牙口不好。他冲众人拱拱手,快步往院外走,背影被太阳拉得老长,肩膀一高一低,像扛着无形的大石头。
傍晚,张婶的小卖部又成了新闻中心。她坐在柜台后,蒲扇摇得风响,嘴里叨叨:听说没?李叔去林家借钱,碰了一鼻子灰!建国说钱存了定期,我看就是小气,怕李叔还不上!她说得唾沫星子乱飞,手里瓜子壳扔了一地。
刘寡妇抱着孩子站在一旁,小声劝:张婶,别这么说。林家的钱有规划,真取了,利息损失谁补?人情归人情,数目得分明。
可张婶不听,越说越起劲,像要把舌头嚼碎。刘寡妇无奈,摇摇头走开,心里却明镜似的——林家的做法没错,只是李叔太贪面子,把路走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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