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1年秋的清溪村,傍晚的夕阳像一块烧红的铁,挂在西天边,迟迟不肯落。晚霞把云层烫出一片赤金色,照得土路发红,照得人脸发烫,也照得李叔心里直冒火。
他踩着影子往村外走,蓝布褂子被风鼓得贴在身上,衣角在背后猎猎作响,像一面投降的旗,又像一把撑不开的帆。兜里那张皱巴巴的纸条,被他攥得起了毛边,上面“抢建、违建不算数”几个字,指甲划破的纸纤维翘起,像伤口里翻出的肉,看得他眼疼,更心疼。
路过林家小院时,李叔的脚步下意识加快。
院里,林建国正蹲在木工角,卷尺“哗啦”一声弹出,笔直地躺在松木板上,木屑被夕阳映成金粉,在空中轻轻飘。建国一边量,一边用铅笔在木头侧面画线,动作稳得像在给岁月打标尺。
李叔只用眼角余光扫了一下,便赶紧把头别过去。他怕建国抬头问他:“李哥,干啥去?”更怕听见那句温和却扎心的“违建不算”。他加快脚步,几乎小跑,鞋底碾过路上的玉米渣,“咔嚓咔嚓”,像有人在后头追。
镇口的电焊铺,卷闸门只拉下一半,里头“滋滋”的焊声此起彼伏,蓝白色火星溅到门外,落在水泥地上,烫出一个个小黑坑,像给地面点了痣。
李叔弯腰钻进去,屋里烟雾缭绕,焊枪喷出的热浪裹着金属味,烤得人喉咙发干。王师傅戴着黑面罩,正弓腰焊一块角铁,火花在他周身炸开,像给他穿了一件会发光的铠甲。
“王师傅!帮个忙!”李叔声音发颤,尾音被电焊声割得七零八落。
王师傅抬起头,面罩“咔”地掀到头顶,额头上一条汗痕把灰尘冲出一道沟:“老李?咋了?”
李叔从兜里掏出那张五十元,票子被汗水浸得软塌塌,边缘卷成小波浪:“连夜搭个铁皮房!三米宽、两米长,用厚铁皮!这是定金,明天再给你五十!”
王师傅瞅瞅钱,又瞅瞅他红得吓人的眼,犹豫两秒,把焊枪往地上一杵:“走!挣你这份钱,也得赔上半夜觉!”
夜色像一床厚被,把清溪村捂得严严实实。王师傅的三轮车“突突”喷着黑烟,车灯劈开一条昏黄的路,像给黑夜拉了一条拉链。
李叔坐在车斗,膝盖上搁着焊枪、焊条,铁器冰凉,他却觉得烫——那是他全部的希望。
路过村口,老周扛着锄头正往家走,车灯一晃,他眯眼看清车斗里的焊枪,心里“咯噔”一声,上前拦住:“老李!你疯了?公告刚贴,违建不算!”
李叔红着眼,声音像从铁皮筒里蹦出来:“多一平米五百块!我家才六十平,搭上十平就是五千!你让开!”
老周伸手想拽车斗,被李叔一把推开,差点坐个屁股墩。三轮车“突突”冲进黑暗,尾灯像两颗红炭,很快看不见了。老周站在原地,叹气声被夜风吹得七零八落。
李叔家的院角,早堆着前两年剩下的钢管、铁皮。钢管锈迹斑斑,一摸一手橙粉;铁皮卷着边,像没睡醒的卷饼。
王师傅把三轮车熄火,打开头顶灯,白炽灯“啪”一声亮,院角顿时成了舞台,李叔是主角,也是导演。
“开始!”李叔吼一嗓子,抱起一张铁皮,“哐”地往钢管上一搭,声音震得隔壁窗户纸“哗啦”颤。
焊枪点火,“滋——”蓝白火舌喷出半尺长,像一条发怒的龙,舔到哪儿,哪儿就熔出亮红的泪。火星四溅,落在李叔裤脚,瞬间烫出一个小洞,皮肤被烫得生疼,他却咧嘴笑——疼才真实,疼才值得。
刘寡妇抱着孩子过来,孩子被“哐当”声惊醒,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李叔,能小点声不?孩子刚睡——”
“忍忍!今晚搭完,明天就不吵!”李叔头也不抬,手里焊枪更用力,火光把他脸照得一半亮一半黑,像戏台上的“半边脸”坏人。
刘寡妇抹着眼泪走了,背影瘦小,像被夜风吹弯的芦苇。
夜里八点半,林建国送完家具回来,三轮车后架沾满木屑。老远看见李叔院角电弧光闪烁,像有人在黑夜里放小闪电。
他把车停在路边,踩着碎雪过去:“李哥,别折腾了!违建真不算!”
李叔正把一块铁皮往上掀,闻言手一抖,铁皮“咣当”滑下来,差点砸脚面。他猛地回头,眼白布满血丝,像泡在辣椒水里。
“建国,你少猫哭耗子!你家120平,站着说话不腰疼!”
“政策不是我定的——”
“你走!”李叔突然推了建国一把,力气大得惊人,“别在这儿碍眼!”
建国踉跄两步,差点撞到钢管堆。他看着李叔扭曲的脸,知道再劝无用,叹口气,转身离开。身后焊声又起,更急,更响,像对他下逐客令。
子夜十二点,月亮高悬,像一面冷冷的镜子。
李叔家的焊枪还在“滋滋”响,铁皮碰撞“哐当哐当”,偶尔夹着一两声咳嗽,破锣似的。
巷子里狗先吠,接着是婴儿啼哭,再是张婶家的窗户“啪”地推开:“老李!还让不让人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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