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牧阳站在原地,手里的药瓶还没放下。雾气在林子边缘流动,那三个黑衣人已经走出十步远。
他没动。
江湖侠客甲却察觉不对,低声说:“他们不是来送药的。”
“不是。”苏牧阳答,“是来收债的。”
话音刚落,走在前头的那个黑衣人忽然停下。他转过身,脸上蒙着一层薄纱,只露出一双眼睛。眼神冷,但不狠,像是背过台词的人,等着念下一句。
“小门派若不退盟,”那人开口,声音压得低,“从今往后,再无庇护。”
甲冷笑:“你们哪来的脸说‘庇护’?偷了他们的药,再装好人送回去,这叫庇护?”
黑衣人不动声色:“我只传话。后果如何,不在我权责之内。”
苏牧阳往前走了一步。
落叶在他靴底发出轻响。
“你传的是谁的话?”他问。
“不该你知道的名字。”
“那你知不知道,”苏牧阳又走一步,“你站的这块地,归谁管?”
黑衣人沉默。
“这是青崖谷的地界。”苏牧阳说,“不是荒野,不是废墟,是有人守、有人查、有人记名的地方。你敢在这说话,却不敢报上姓名,算什么使者?充其量是个夜行贼,嘴上抹点油,就当自己是官差了?”
黑衣人身后的两人微微侧身,手往腰间摸去。
甲立刻横刀。
苏牧阳没看他俩,只盯着中间那人。
“你们那一套玩不转了。”他说,“偷药、放话、挑拨、威胁——这套我见多了。你以为小门派缺的是药?他们缺的是信任。而你现在做的事,是在把最后一丝信任也烧干净。”
黑衣人眼神闪了一下。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他说。
“你懂。”苏牧阳声音不高,“你比谁都懂。你背后的人教你这么说,教你怎么站,怎么停顿,甚至教你怎么呼吸才能显得有气势。可你漏了一件事——你忘了带胆量来。”
他右手缓缓落在剑柄上。
没有拔剑。
但一股寒意从他身上散开,像水波一样推了出去。地面几片枯叶轻轻翻了个面。
黑衣人终于后退半步。
“你要动手?”他问。
“我不想动手。”苏牧阳说,“但我可以让你留下。名字、口音、走路姿势、袖口磨损程度——这些东西都会被记下来。明天一早,整个山谷的人都会知道,是谁代表那个‘不能提名字的组织’,带着两条打手,在清晨三点二十七分,试图恐吓四个受伤的普通武者。”
黑衣人脸色变了。
“你……”
“我可以现在喊人。”苏牧阳继续说,“也可以让甲去敲锣。只要一声响,各派巡查队就会从三个方向包抄过来。你信不信,你还没跑出五十步,你的同伙就已经被人按在地上画押了?”
他顿了顿。
“你们怕光,怕名,怕实。所以你们只能躲在夜里,趁着别人最累的时候递一瓶药,假装自己是救世主。可现在是白天,天快亮了,太阳要出来了。你还敢站在这里说话吗?”
黑衣人没答。
他身后那两人对视一眼,明显动摇。
“我们只是传话。”黑衣人终于开口,“任务完成与否,由不得我们决定。”
“那就回去告诉你们主事的人。”苏牧阳说,“告诉他,这片山谷不再是任人摆布的棋盘。谁想动手,就光明正大走出来。躲着不行,装神弄鬼更不行。”
他抬手指向林外。
“走吧。趁我还让你们走。”
黑衣人盯着他看了三秒。
然后转身。
三人迅速退入林中,脚步越来越快,最后几乎是在跑。
甲看着他们消失的方向,吐出一口浊气:“总算滚了。”
苏牧阳没动。
他低头看了看手中的药瓶。
瓶身还是冷的。
“他们还会再来。”甲说。
“会。”苏牧阳点头,“但不会用这种方式了。”
他转身望向祠堂。
门依旧关着。
但门槛上空了。
那瓶药已经被拿进去。
这是个信号。
甲也看到了:“他们没再接新的药,也没把瓶子扔出来。说明他们在听,也在想。”
“只要开始想,就不怕被控制。”苏牧阳说,“最怕的是连怀疑都不敢。”
他把药瓶塞进怀里。
“走,去北坡。”
“现在?”
“现在。”苏牧阳迈步向前,“他们刚才退得太干脆,像是早有准备。说明还有别的动作。我要赶在他们下一步之前,先把路堵死。”
甲跟上。
两人沿着湿滑的石道前行,脚底踩碎几根枯枝。
走到半山腰,甲突然停下。
“等等。”
“怎么了?”
“你看那边。”
他指向山坡另一侧。
一处隐蔽的岩缝里,有个竹筒插在土中,半截露在外面。筒口用油纸封着,但边缘已经破损,露出一角白纸。
“又是他们留的?”甲问。
苏牧阳走近,没碰竹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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