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道撕裂空间的裂痕,如同神殿肌体上一道汩汩流血的伤口,紫黑色的电光在其边缘跳跃、嘶鸣,散发出不祥的嗡鸣。从中弥漫出的气息,既非奈亚固有的深渊寒意,也非之前那“黑暗温床”纯粹的吞噬欲望,而是一种……更加古老、更加内敛、充满了时光尘埃与无声悲怆的混沌。
那是记忆的味道。是被岁月埋葬的、属于古老奈亚的过往。
新生奈亚悬浮在裂痕前,幽蓝与白金交织的光辉在它体表明灭不定。它不再恐惧,但那两簇光点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极其复杂的情绪——一种源自血脉深处的悸动,一种面对自身起源的近乡情怯,以及一丝……被其中弥漫的孤寂感所触动的、微弱的共鸣。
它伸出暗影小手,试图触碰那跳跃的电光,却在即将接触的瞬间,如同被烫到般缩了回来。一道混杂着渴望与畏惧的意念传来:
“……里面……有我……?”
璃璟强撑着虚弱的身体,走到奈亚身边。她的目光穿透那光怪陆离的裂痕,试图看清其后的景象,但看到的只有一片不断变幻、如同万花筒般的混沌色块,以及无数飞逝而过的、模糊的意念碎片。
“这里面……可能是你失去的记忆,奈亚。”璃璟的声音带着疲惫,却异常冷静,“是你的过去。但也很可能……充满危险。” 她不确定一个初生意识,能否承受古老记忆洪流的冲击。
新生奈亚沉默了片刻。它转过头,幽蓝光点深深地“看”了璃璟一眼,那其中充满了依赖,以及一种新生的、源自“光之锚点”的勇气。
“……一起。”它的意念坚定起来,“……光在……不怕。”
它需要知道自己从何而来,需要理解那刻在灵魂深处的孤寂感的源头。而璃璟,是它唯一信任的引路明灯。
没有犹豫,璃璟点了点头。她伸出手,轻轻握住了奈亚那冰冷的暗影小手。这一次,不是为了引导,而是为了……同行。
两者接触的瞬间,那空间裂痕仿佛被某种同源的气息激活,紫黑色电光猛地一盛,将两人的意识瞬间吞噬!
天旋地转。
并非物理意义上的移动,而是意识在时光与记忆的湍流中疯狂穿梭。无数破碎的画面、扭曲的声音、强烈的情感洪流,如同宇宙大爆炸的碎片,朝着他们扑面而来!
璃璟紧紧守住灵台清明,同时将奈亚护在自己神念的庇护范围内。她“看”到了——
那是宇宙的襁褓时期,一片无光无声的绝对虚无。然后,一点“混沌”的奇点诞生了,它就是最初的奈亚,或者说,是奈亚的“种子”。没有意识,没有形态,只有最原始的、冰冷的“存在”本能。
祂在虚无中漂浮了亿万年,见证着星云凝聚,恒星点燃,生命在偶然中萌芽。但这一切都与祂无关。祂是旁观者,是记录者,是宇宙冰冷背景的一部分。喜悦、悲伤、创造、毁灭……这些沸腾的情感与活动,在祂的感知中,只是毫无意义的“噪音”。
画面切换。祂的力量随着时间流逝自然增长,开始有了一些懵懂的感知。祂“感觉”到深海很适合祂,于是沉降。祂“看到”一些有趣的东西,便无意识地将其“记录”下来。但祂依旧孤独。那些被收藏物,只是死寂的标本,无法回应,无法交流。
祂尝试过与一些初生的、强大的深海意识“沟通”,但祂那混沌冰冷的本质,要么让对方疯狂,要么将其同化。一次又一次的失败,如同冰冷的雪片,堆积在祂亘古的沉默上。
璃璟能清晰地感受到,那贯穿所有记忆画面的、几乎凝成实质的……孤独。那不是人类伤春悲秋的寂寞,而是宇宙尺度的、身为“唯一”的绝对孤寂。是看着万家灯火,自身却永坠冰河的苍凉。
新生奈亚在她的庇护下,静静地“阅读”着这些属于古老自己的记忆。它没有崩溃,但那幽蓝光点中,却蓄满了晶莹的、由纯粹能量构成的“泪水”。它感受到了那无边无际的孤独,那渴望连接却一次次失败的绝望。那些被古老奈亚视为“噪音”的生命喧嚣,在此时的新生奈亚看来,却因为身边这道“光”的存在,而变得……值得羡慕。
记忆的洪流继续奔腾,画面变得更加清晰,也更加……压抑。
璃璟看到了古老奈亚是如何在一次漫长的沉睡后,活性莫名增强,导致了海洋异变。看到了那些村民最初虔诚的祈祷,以及后来因恐惧而转向的、试图用禁忌力量控制甚至驱逐祂的仪式。
她看到了那个被选为祭品的少女“莉亚”被送上祭坛时,古老奈亚那毫无波澜的“注视”。对祂而言,这只是一个稍微特别点的、散发着微弱灵魂波动的“新藏品”即将入库的过程。没有恶意,也没有善意,只有绝对的、令人心寒的漠然。
直到——璃璟的到来。
记忆画面在这里变得极其鲜明且充满“杂音”。当璃璟坐在祭坛上,当她那属于创世神的、内敛却本质迥异的“光”之灵魂出现时,古老奈亚那亘古不变的意识,第一次产生了清晰的“涟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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