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决私人休息区的门在身后无声合拢，将指挥室那片狼藉与尚未平息的震惊隔绝在外。这里比指挥室小得多，陈设也极其简单，除了必要的桌椅和一张窄床，便只有一面巨大的观察窗，将外面繁忙的演习星域尽收眼底。
空间有限，两人之间的距离被拉近，空气中弥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紧绷感。
封决没有立刻坐下，他背对着璃璟，站在观察窗前，宽阔的肩背依旧挺拔，却透出一种前所未有的、近乎僵硬的紧绷。他在极力压制内心翻江倒海般的情绪——震惊、荒谬、被碾压的无力感，以及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对于未知力量的敬畏。
璃璟则显得自在得多。她随意地走到桌边，拿起桌上一个造型简洁的金属水杯，指尖轻轻摩挲着杯壁冰凉的弧度，仿佛在研究这个时代的工艺水准。
沉默在狭小的空间里蔓延，如同不断上涨的潮水。
最终还是封决先打破了寂静。他转过身，墨色的眼眸深处是风暴过后的断壁残垣，紧紧锁住璃璟。
“刚才那种力量，”他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种极力维持的平静，“是什么？”
这是他第二次问出这个问题，语气却与之前截然不同。不再是探究与审视，而是带着一种近乎执拗的、试图理解超越认知范畴存在的艰难。
璃璟放下水杯，抬眼看他，眼神依旧平静：“只是让不该存在的声音消失而已。”
她的回答依旧模糊，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敷衍。
封决的指节微微收紧。他知道，她不会给他明确的答案。在她面前，他引以为傲的权势、力量、心智，都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你到底是什么人？”他换了一个问题，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艰涩。是失落文明遗留的终极兵器？是更高维度生命的化身？还是……传说中的神明？每一个猜测都显得荒诞，却又似乎是唯一能解释刚才那匪夷所思一幕的可能。
璃璟微微偏头，似乎觉得他这个问题也很无趣。她走到观察窗前，望着窗外那些如同萤火虫般穿梭的舰船，星辉在她眼中流转。
“我是璃璟。”她给出了一个名字，也仅仅是一个名字。然后，她转过身，背靠着冰冷的玻璃，目光落在封决依旧难掩震动的脸上，语气带着一丝淡淡的无奈，“一个只想安静退休，却总被吵到的……普通人。”
普通人？
封决几乎要气笑了。一个能随手定格时空、强行梳理他S级精神力的“普通人”？
但他看着她那双清澈见底、确实找不到任何野心或算计的眼眸，那口气又堵在了胸口。她的神态，她的语气，无一不在表明，她似乎真的就是这么认为的。
这种认知上的巨大鸿沟，让他感到一阵深深的无力。
“你知不知道，刚才你展现的力量，如果被外界知晓，会引来多大的麻烦？”他试图将她拉回现实的考量，“军部，科学院，还有其他星系……他们会不惜一切代价得到你，研究你，或者……毁灭你。”
璃璟闻言，脸上并没有露出任何担忧的神色，反而像是听到了什么无关紧要的消息，轻轻“哦”了一声。
“所以呢？”她反问，语气甚至带着点好奇，“你会让他们得逞吗，指挥官？”
封决被她问得一窒。
他会吗？
在亲眼见识过她那匪夷所思的力量，在亲身感受过那能将他从崩溃边缘拉回的“宁静”之后，他还能允许任何人将她从“裁决号”带走吗？
答案是否定的。
绝对否定。
不仅仅是因为他需要她的“治疗”，更因为一种更深层的、连他自己都尚未完全明晰的占有欲和保护欲。这样一个存在，既然落在了他的舰上，那就只能是他的责任，他的……所有物。
“不会。”他斩钉截铁，声音恢复了惯有的冷硬与决断，“只要你在‘裁决号’上一天，就没人能动你。”
这是他给出的承诺，比之前在指挥室里那句更加坚定，也更加……沉重。
璃璟似乎对这个答案很满意，唇角几不可查地弯了一下。
“那就好。”她点了点头，仿佛解决了一个小小的烦恼，“那我就可以继续安静地待着了。”
她说完，似乎觉得谈话可以结束了，迈步就朝着门口走去。
“等等。”封决叫住了她。
璃璟停下脚步，回头看他，眼神带着询问。
封决看着她那副浑不在意的模样，心中那股无力感再次涌上。他深吸一口气，沉声道：“在接下来的演习中，除非我再次……失控，或者遇到真正的生命危险，否则，不要再轻易动用你那种力量。”
他需要时间消化，需要评估这力量暴露可能带来的连锁反应。更重要的是，他有一种直觉，她那看似轻描淡写的“安静”，每一次维持，或许都并非毫无代价。
璃璟看了他几秒，似乎理解了他的顾虑，轻轻颔首：“可以。”
她答应得干脆利落，仿佛那毁天灭地的力量，对她而言真的只是一个可开可关的“音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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