扬州城的晨光带着江南独有的湿润,透过雕花窗棂洒在驿馆的紫檀木案上,将摊开的漕运舆图染成暖金色。林微指尖划过标记着“瘦西湖码头”的红点,耳边还回荡着昨夜码头传来的号子声——那声音沉郁中带着疲惫,与江南富庶的传闻格格不入。
“大人,扬州知府王怀安已在门外等候,说要为您接风洗尘。”随行的小吏躬身禀报,语气中带着几分小心翼翼。
林微抬眸,眼底掠过一丝冷冽。自三日前她以“漕运督查使”的身份抵达扬州,这位知府便始终避重就轻,要么借口公务繁忙,要么推脱盐商事务繁杂,硬是让她在驿馆枯等了三日。如今主动上门,怕是听闻了她已暗中联络码头工人的消息。
“让他进来。”林微将舆图卷起,随手放在案边,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悬挂的墨玉令牌——那是宇文擎临行前赠予她的,正面刻着“镇北王府”四字,背面是展翅的凤凰图腾,暗含着“护你如凰”的深意。
脚步声由远及近,一位身着藏青色官袍的中年男子缓步而入,面容圆润,眼神闪烁,正是扬州知府王怀安。他进门便拱手作揖,脸上堆着程式化的笑容:“林大人一路辛苦,下官事务缠身,未能及时迎接,还望大人海涵。”
“王知府公务繁忙,本使自然知晓。”林微抬了抬手,示意他落座,语气平淡无波,“只是不知,这扬州漕运的公务,何时才能让本使见上一见?”
王怀安眼神微变,端起茶盏的手顿了顿:“大人说笑了,漕运事务繁杂,账目、船籍、关税皆需逐一核对,下官已命人整理妥当,只是……”他话锋一转,脸上露出为难之色,“江南盐商与漕运渊源深厚,许多账目牵扯甚广,贸然呈上,恐有误伤忠良之嫌。”
“忠良?”林微轻笑一声,指尖敲击着桌面,“本使听闻,近半年来,扬州漕运半年来,扬州漕运粮船屡屡‘失事’,导致江北灾民无粮可食,而江南盐商却囤积居奇,粮价暴涨三倍。王知府口中的忠良,莫非就是这些发国难财之人?”
这话如同惊雷,让王怀安的脸色瞬间白了几分。他强作镇定地放下茶盏,语气急促起来:“大人明察!漕运失事乃是天灾,与盐商无关。至于粮价上涨,实乃运输成本增加所致,下官已多次勒令盐商平抑物价,只是收效甚微啊。”
“收效甚微?”林微起身,缓步走到窗前,望着驿馆外熙熙攘攘的街道,“本使昨日暗访码头,听闻漕运粮船‘失事’之地,皆是水流平缓的河段;而盐商沈万山的船队,却能日夜兼程,从未延误。王知府,你觉得这其中就没有蹊跷?”
王怀安额角渗出冷汗,双手在袖中紧紧攥起。他没想到林微刚来三日,便已查到这般地步。沈万山是江南盐商之首,背后更是有三皇子宇文铭撑腰,若是得罪了他,自己这乌纱帽怕是保不住了。
“大人,此事……此事还需从长计议。”王怀安支支吾吾,不敢正面回应,“沈东家乃是江南望族,为朝廷缴纳赋税无数,贸然调查,恐引起盐商恐慌,影响江南稳定啊。”
“稳定?”林微转过身,目光如刀,直刺王怀安,“百姓流离失所,饿殍遍野,这就是你口中的稳定?王知府,本使今日把话放在这里,漕运一案,本使查定了!限你三日内,将近一年的漕运账目、船籍档案全部呈上,否则,休怪本使参你一本‘玩忽职守,勾结盐商’!”
王怀安脸色一阵青一阵白,见林微态度坚决,知道再推诿下去也无济于事,只得躬身应道:“下官……下官遵旨。”说罢,便匆匆起身告辞,脚步踉跄,仿佛身后有洪水猛兽追赶。
待王怀安离开,一直守在门外的护卫统领秦峰走进来,沉声道:“大人,方才王怀安离开时,已派人去了沈府报信。要不要属下派人跟着?”
“不必。”林微摇头,眼底闪过一丝狡黠,“他去报信正好,我们可以‘引蛇出洞’。”她走到案边,拿起苏瑾昨日派人送来的密信,上面详细列出了沈万山的产业分布,其中一处位于城郊的废弃粮仓,标注着“疑点重重”。
“秦峰,你带一队人手,暗中监视沈府动静,若有人转移账目或信物,即刻拿下。”林微将密信递给秦峰,语气凝重,“另外,备好‘归藏印泥’和‘透光纸’,今夜我们要去城郊粮仓一探究竟。”
秦峰接过密信,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他跟随林微已久,知晓她口中的“归藏印泥”并非寻常印泥,而是能显现指纹的秘物;“透光纸”则是薄如蝉翼,能透过光线看清纸张背面字迹的奇物,据说皆是林微的“家传绝学”。
“属下明白。”秦峰躬身领命,转身离去。
夜色如墨,扬州城郊的废弃粮仓笼罩在一片死寂之中。月光透过破败的窗棂,洒下斑驳的光影,地上的杂草随风摇曳,发出沙沙的声响,平添了几分诡异。
林微身着夜行衣,与秦峰等人潜伏在粮仓外的树林中。她望着粮仓紧闭的大门,眼底闪过一丝锐利。根据苏瑾的情报,这处粮仓看似废弃,实则是沈万山存放秘密账目的地方,平日里有专人看守,戒备森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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