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朔风卷着碎雪,掠过镇北王府的琉璃瓦,将檐角那只鎏金铜凤吹得呜呜作响。祭天台就筑在王府后园的最高处,青石板铺就的台面被仆从们擦拭得泛着冷光,台中央的三足青铜鼎里,松柏枝与檀香早已备好,只待吉时一到便点燃,向天地诸神禀报这一年的国泰民安。
林微站在祭天台的东侧,身上穿着一袭正红色的织金凤纹祭服。衣料是江南新贡的云锦,用金线绣出的凤凰从肩头一直蜿蜒到裙摆,每一片羽尖都缀着细小的珍珠,走步时便随着动作轻轻颤动,像极了振翅欲飞的模样。她抬手理了理腰间的玉带,指尖触到带扣上那枚羊脂玉珏时,忍不住顿了顿——这是昨夜宇文擎塞到她手里的,说是他母亲生前最珍视的物件,今日祭天带在身上,能“避邪祟,顺天意”。
“王妃娘娘,吉时快到了,宗室的几位长老已经在台下行礼等候了。”贴身侍女青禾捧着一方描金托盘走过来,托盘里放着祭天用的玉杯和酒壶,“只是……柳侧妃那边,方才让人来说,她身子不适,怕是要晚些到。”
林微抬眼望向通往祭天台的石阶,石阶尽头的月亮门后,隐约能看到几个伺候柳氏的丫鬟正探头探脑。她嘴角勾起一抹淡笑,眼底却没什么温度:“身子不适?昨日在暖阁里吃了三碗鹿肉羹,还说要陪我今日一同祭天的人,怎么偏偏这时候不适了?”
柳氏是太后的亲侄女,三个月前被塞进王府做侧妃,进门第一天就摆出了“半个主子”的架势,一会儿说林微的现代发髻“不合祖制”,一会儿又嫌王府的账目“不清不楚”,明里暗里都在跟她抢管家权。前几日宇文擎出征去了北境,柳氏更是没了顾忌,昨日还在厨房支使着人换了林微惯用的茶叶,今日祭天这般重要的场合,她又想玩“迟到”的把戏,无非是想让林微在宗室长老面前难堪。
“既是不适,便让她在院里好生歇着吧。”林微接过青禾手里的玉杯,指尖在冰凉的杯壁上轻轻摩挲,“祭天是庄重事,容不得半分轻慢,她不来,反倒省了不少麻烦。”
青禾跟着林微久了,自然明白她的意思,连忙点头应下,转身去吩咐人回话。林微则提着裙摆,一步步走上祭天台的主位。台下站着的几位宗室长老,都是头发花白的老人,其中为首的赵长老,去年还在朝堂上反对过宇文擎“让王妃协管王府事务”的提议,此刻见林微孤身一人上台,眼神里难免带着几分审视。
“王妃娘娘,今日祭天,按规矩该由王爷主祭,王爷不在,也该有侧妃从旁协助,如今……”赵长老捻着胡须,话没说完,却满是质疑的意味。
林微握着玉杯的手紧了紧,面上却依旧平静:“赵长老,王爷出征前特意嘱咐,今日祭天之事,由我全权主持。柳侧妃身子不适,不便前来,若是长老觉得不妥,不如等王爷回来,再向他请教?”
这话软中带硬,既点出了宇文擎的授权,又暗示了赵长老“越权置喙”的嫌疑。赵长老脸色微变,张了张嘴,终究没敢再说什么——如今宇文擎手握兵权,连皇帝都要让他三分,他一个无职无权的宗室长老,可不敢真的得罪这位杀伐果断的战神王爷。
吉时的钟声在王府上空响起,林微深吸一口气,拿起酒壶,将玉杯斟满。酒是用黍米酿的祭祀专用酒,琥珀色的酒液在杯里晃荡,散发出淡淡的酒香。她按照祭天的礼仪,将第一杯酒缓缓洒在青铜鼎前的祭台上,口中念着祈福的祝词:“惟兹岁末,朔风涤尘,镇北王府林氏,谨以清酒、庶羞,祭于天地诸神……愿国泰民安,兵戈不兴,北境无虞,百姓安乐……”
祝词刚念完,突然一阵狂风卷着雪沫子扑上祭天台,台中央的青铜鼎猛地晃动了一下,鼎里的松柏枝和檀香被风吹得四散飞落,有几片火星溅出来,落在祭台上的丝绢祭品上,瞬间烧起了一小团火苗。
“不好!”台下的长老们惊呼起来,青禾连忙拿着帕子冲上去灭火,可那火苗却像是被风助着一般,越烧越旺,转眼间就把祭台上的祭品烧得面目全非。
就在这时,月亮门那边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柳氏扶着丫鬟的手,脸色苍白地跑过来,远远就喊道:“哎呀!这是怎么了?祭台怎么着火了?莫不是有秽气冲撞了神灵,才降下这般警示?”
她一边喊,一边快步走上祭天台,目光直直地落在林微身上,语气带着几分痛心疾首:“姐姐,不是我说你,你一个女子,本就不该主祭,如今果然惹得神灵不满……你看看这祭台,都被烧了,这要是传出去,旁人还以为咱们镇北王府不敬神明呢!”
林微冷冷地看着她,没说话。柳氏却像是得了理一般,从袖袋里掏出一块玉佩,举到众人面前:“诸位长老请看,昨日我去给姐姐请安,无意间在姐姐的梳妆台上看到了这块玉佩。这玉佩上刻的是‘噬魂纹’,乃是不祥之物,带在身边,会冲撞神灵,如今祭台失火,定是这玉佩惹的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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