葬礼过去已经一周,时间的流逝在木曲儿的世界里变得模糊而扭曲。有些时刻,它如同蜗牛爬行,每一秒都充斥着令人窒息的悲痛;有些时刻,它又如同飞驰的列车,转眼间已是日暮西山,而她浑然不觉自己是如何度过那些空白的时间。
这天清晨,木曲儿从不安的睡梦中醒来,阳光已经透过窗帘缝隙,在地板上投下明亮的光带。她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上的细微裂纹,意识逐渐从梦境回归现实,随之而来的是熟悉的空虚感——那种一觉醒来暂时忘记痛苦,却在下一秒被记忆重击心口的滋味。
苏雨早已经去上班,餐桌上留着温热的早餐和一张便条:“记得吃饭,冰箱里有汤,热一下再喝。晚上我带好吃的回来。爱你。——雨”
木曲儿机械地吃完早餐,味同嚼蜡。她站在水槽前清洗餐具时,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客厅一角——那里放着姚浏的一些遗物,是姚母前几天送过来的。陈静医生说整理儿子房间太过痛苦,希望木曲儿能保管这些物品。
那是一个不大的纸箱,安静地待在角落,仿佛有无形的磁场环绕,让木曲儿既想靠近又害怕触碰。今天,她感到一种莫名的冲动,或许是时候面对这个无法回避的任务了。
她深吸一口气,走向纸箱,手指轻轻拂过纸箱表面,扬起细微的灰尘。阳光从窗户斜射进来,在空气中划出明亮的光路,无数微尘在光中舞蹈,如同有了生命的微小精灵。
姚浏的魂魄漂浮在房间的另一端,注视着这一切。这一周来,他逐渐适应了作为魂体的存在,意识越来越清晰,对周围环境的感知也越来越敏锐。他发现自己的力量在清晨和深夜较为强大,而在正午阳光最盛时则相对微弱。他也发现自己能够穿过固体,但却选择不这样做,因为每次穿越实体都会消耗能量,让他感到虚弱。
最重要的是,他发现自己与木曲儿之间的连接越来越强。当她情绪波动剧烈时,他能感受到能量的流动;当她陷入深沉睡眠时,他也会感到困倦;甚至当她回忆起他们共同的过往时,那些记忆碎片也会在他的意识中闪现。
木曲儿终于打开纸箱。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件折叠整齐的蓝色毛衣——那是她去年冬天为他织的,针脚歪歪扭扭,袖口一长一短,但姚浏却爱不释手,整个冬天几乎都穿着它。
“虽然不太好看,但是最暖和。”他曾经这样笑着说,把她搂在怀里,用毛衣包裹住她冰凉的手。
木曲儿将毛衣拿起,脸埋入织物中,深深呼吸。上面还残留着姚浏的气息,混合着淡淡的薄荷洗发水和那种独属于他的味道。眼泪无声滑落,浸湿了柔软的羊毛。
姚浏的魂魄靠近她,试图感受那件毛衣。令他惊讶的是,当他的魂体接触毛衣时,一种奇特的温暖感流遍他的意识,仿佛这件充满记忆的物品能够储存情感能量。他甚至能隐约感受到木曲儿织毛衣时的专注和爱意,以及自己生前穿着它时的温暖与幸福。
木曲儿小心地将毛衣放在一旁,继续翻看纸箱里的物品。里面有姚浏常用的绘图铅笔,笔杆上满是牙印,他总是习惯在思考时咬笔;有几本建筑杂志,书页间夹着便签标记;有他收集的奇怪石头和小雕塑;还有一本厚厚的素描本。
木曲儿拿起素描本,轻轻翻开。第一页就是她的肖像——那是姚浏第一次尝试画人物,线条生涩却捕捉到了她微笑时的神韵。页角标注着日期,是三年前的春天。
她一页页翻看,里面大多是建筑草图和学习笔记,但每隔几页就会出现她的身影:她低头看书的样子,她趴在桌上睡觉的侧脸,她皱眉思考时的表情...姚浏用铅笔捕捉了无数个她不曾注意的瞬间,每一个细节都充满了爱意。
翻到素描本的后半部分,木曲儿的呼吸骤然停止。那一页上画着戒指的设计草图,旁边密密麻麻地标注着尺寸、材料和细节要求。蓝宝石的切割方式,藤蔓状戒托的曲线,内圈刻字的位置...每一个细节都经过精心设计。
在草图旁边,姚浏用他工整的字迹写着:“给曲儿的永恒承诺。L.Q & Y.L 5.20 Forever”
泪水再次模糊了木曲儿的视线。她从未见过这些草图,不知道姚浏为了这枚戒指花费了多少心思。他总是这样,默默准备着一切,给她最好的惊喜。
姚浏的魂魄漂浮在她身边,那些记忆如潮水般涌回他的意识。他记得自己如何偷偷学习珠宝设计知识,如何跑遍全城寻找合适的宝石,如何与工匠反复沟通修改设计...所有这一切,都是为了看到木曲儿戴上戒指时惊喜的表情。
而如今,那枚凝聚着他爱与承诺的戒指,正沉睡在蓝月湖的某处淤泥中,也许永远无法重见天日。
木曲儿合上素描本,抱在胸前,仿佛这样就能靠近姚浏的心意。她继续整理纸箱,将物品一件件取出,擦拭,摆放整齐。这个过程既痛苦又治愈,每一件物品都打开一扇记忆之门,让她同时感受着爱的温暖和失去的冰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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