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音珠入宫后,果然异常安分。玄烨虽禁足纳兰珠,但未禁止亲人隔门探视。她每日除了去翊坤宫隔着门安慰纳兰珠片刻,便是待在自己狭小的配殿中,或是抄写佛经,或是做些针线,几乎足不出户。
纳兰珠起初见到姐姐,还满腹委屈和抱怨,但布音珠从不附和,只是温言劝她要忍耐,要谨言慎行,等待皇上气消。次数多了,纳兰珠也觉得无趣,加之布音珠无法真正进入翊坤宫陪伴她,姐妹间的隔阂反倒因这特殊的境遇而悄然滋生。
与此同时,前朝传来好消息。基于孔四贞提供的准确情报,清军在广西接连取得几场胜利,逐渐扭转了战局。玄烨心情大好,连带着对后宫也多了几分宽和。
这一日,玄烨难得有闲情,在御花园散步赏菊。梁九功随侍在侧。
行至一处假山附近,忽闻一阵低柔哀婉的箫声传来。那箫声如泣如诉,仿佛蕴含着无尽的愁思与委屈,在这秋意萧瑟的园林中,格外触动人心。
玄烨驻足聆听,眉头微动:“何人在此吹箫?”
梁九功忙使了个眼色,一个小太监飞快跑去查探,片刻后回报:“禀皇上,是……是暂居宫中的郭络罗布音珠格格,在那边水榭独自吹箫。”
布音珠?玄烨想了一下,才记起那个低调寡言的寡妇。他本欲离开,但那箫声中的哀婉情致,与他此刻因战事顺利而略显昂扬的心境截然不同,却奇异地吸引了他。
他信步走向水榭。
水榭中,布音珠一身素衣,背对着他,专注于手中的竹箫,并未察觉皇帝驾临。秋风吹起她鬓边的碎发和衣角,显得她身影愈发单薄孤寂。
一曲终了,余音袅袅。
布音珠似有所感,缓缓回头,见到玄烨,顿时吓得脸色煞白,手中的箫差点掉落。她慌忙跪伏在地,声音颤抖:“奴婢不知皇上驾临,惊扰圣驾,罪该万死!”
玄烨看着她惶恐失措的样子,与刚才吹箫时那份沉静哀婉判若两人,心中不由生出一丝怜悯。
“起来吧。”他的语气不算温和,但也并无怒意,“箫吹得不错。只是宫中之地,勿要奏此过于悲切之音。”
“是,奴婢遵旨,奴婢再也不敢了。”布音珠叩首,声音依旧带着惊惧的颤音。
玄烨没再多言,转身离开了。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插曲。
然而,当晚玄烨翻看敬事房呈上的绿头牌时,目光在空置许久的“翊坤宫”牌子上掠过,脑海中却莫名闪过了布音珠那惊慌失措、却又带着几分楚楚风致的苍白面容。
他的手指,在牌子上停顿了一瞬。
这一切,都被梁九功悄悄看在了眼里。
消息,自然也传到了时刻关注帝心的永和宫与承乾宫。
圆姐放下手中的书卷,眼神微凝。布音珠……果然不是个省油的灯。一首箫曲,一次“偶遇”,看似无心,却精准地触动了帝王心弦。
而承乾宫的佟佳贵妃,则是不屑地冷哼:“装模作样!跟她妹妹一样,都是狐媚子!”
纳兰珠这柄失锋的剑,似乎正被她这位隐忍的姐姐,以一种截然不同的方式,重新拾起。
玄烨最终没有翻任何牌子。但布音珠这个名字,连同那哀婉的箫声和惊惶苍白的脸,已在他心中留下了一道浅痕。
几日后,玄烨批阅奏折至深夜,广西虽捷报频传,但郑经方面又生枝节,令他心生烦躁。梁九功觑着脸色,小心翼翼地问:“皇上,时辰不早了,可要安置?今日……敬事房……”
玄烨揉了揉眉心,挥挥手:“叫个人来,安静些的。”
梁九功心领神会,躬身退下。不久,一乘软轿悄无声息地抬进了乾清宫后殿。
来者正是布音珠。
她依旧是一身素净衣衫,只在发间簪了朵新摘的淡黄色秋菊,脂粉薄施,掩盖不住那份天生的柔弱与愁绪。她跪在龙榻边,身子微微发抖,声音细若蚊呐:“奴婢……布音珠,叩见皇上。”
玄烨看着她这副模样,心中的烦躁奇异地平复了些许。他没有像对待纳兰珠那般逗弄调笑,只是淡淡道:“起来吧,不必害怕。”
这一夜,并无多少旖旎风光。布音珠始终低眉顺眼,带着一种任君采撷又惶恐不安的姿态,偶尔抬眼看向玄烨时,眼中那份混杂着敬畏、感激与淡淡哀愁的神色,竟让玄烨生出几分怜惜。
她与纳兰珠,是截然不同的两种人。
次日清晨,布音珠依制早早起身,恭敬地伺候玄烨更衣洗漱,动作生疏却极其认真。临走前,她再次深深叩首:“奴婢谢皇上恩典。”
没有多余的话,没有撒娇邀宠,只有全然的顺从。
玄烨“嗯”了一声,看着她离去时那纤细的背影,对梁九功吩咐了一句:“告诉内务府,布音珠格格那边的用度,按贵人份例供给。再挑些素净的衣料、首饰送过去。”
“嗻。”梁九功躬身应下,心中明了,这位寡居的格格,怕是要起来了。
皇帝临幸布音珠并提升其待遇的消息,传入后宫,最受刺激的,自然是翊坤宫内的纳兰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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