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明蕙睁开眼时,帐篷里一片寂静,谢珩的手还搭在她的手腕上。
她没有动,只是悄悄将掌心里那枚裂了缝的琉璃坠翻到手背,冰凉的触感顺着皮肤蔓延而上,让她神志为之一清。
“我要回府。”她轻声说。
声音很轻,如同风掠过帘幕,但她攥住谢珩手腕的力道却不小,指甲几乎要掐进他的皮肉里。
谢珩看了她一眼,没问缘由,也没多言,只点了点头,便转身去安排马车。临走前,他顺手将那瓶沾着血迹的萤石粉收进怀中,又回头望了她一眼——她闭着眼,指尖按着太阳穴,仿佛在强忍某种痛楚。
马车一路颠簸,京城的道路远不如边关平坦,每一次晃动都像有重物撞击胸口。她倚在车厢壁上,把琉璃坠贴在额前,咬紧牙关,强迫自己再回想一遍那个梦。
御花园的石桌仍在原地,帕子上的血纹清晰可辨,一闪而过;书房案头摆着一件蟒袍,金线绣成的四爪龙盘踞袖口,旁边还有一撮泛蓝的香灰。
她猛然睁眼,呼吸急促。
谢珩察觉异样,掀开车帘探身进来:“怎么了?”
“我爹书房里...有东西。”她喘了口气,“是二皇子送的。”
谢珩眉头微沉,却未多问。他知道她从不会无端开口。
马车停在薛府后门时天刚入夜。春桃扶她下车,她脚步虚浮,却坚持自己走。路过垂花门时,她抬头望了一眼匾额,“清慎居”三字仍是由母亲亲笔所书,如今漆面剥落大半。
她径直前往父亲书房外的小厅,请老仆进去通报,称旧疾复发,想讨一副安神方子。
老仆刚进门,她便悄悄从荷包中洒出些许萤石粉。粉末落在青砖地上,遇夜露泛起微光,宛如几颗星子在地上跳跃。守院的家丁果然被吸引,朝角落张望而去。
她趁机绕至侧窗,轻轻推开一条缝隙,翻身而入。
书房未点灯,月光洒在书案之上。礼单一叠叠整齐摆放,最上面一张写着“贺户部尚书薛公荣升”。她冷笑一声,开始寻找暗格。
第三格内藏夹层,指尖触到布料——是一件袍子。
她抽出一看,心头骤然一紧。
四爪蟒纹,金线密织,分明是亲王才能穿戴的规制!落款处绣着“承恪赐”,下方还有一个细小的北狄狼头暗记。
她不露声色,默默将袍子铺于案上,取出随身携带的萤石粉,轻轻拂过内衬。
当粉末扫至左襟时,幽蓝光芒忽地亮起,一行扭曲的文字浮现而出:“事成之日,共分江山”。
她屏息凝神,迅速收好萤石粉,随即点燃案头那支安神香。这是崔姨娘惯用的紫菀香,燃起时烟呈靛蓝色。
青烟缓缓升起,飘过蟒袍上方。
奇异的一幕发生了——那些烟竟在空中凝滞,渐渐拼出两个字:谋逆。
她久久盯着那两字,才伸手将香捻灭。
门外传来脚步声。
她立刻将袍子折好放回原处,自己坐回椅中,随手翻开一本账册。进来的是薛崇之,脸色苍白,衣领歪斜,似刚被人惊醒。
他见女儿坐在书房里,怔了一下:“这么晚了,你怎么在这儿?”
“等您。”她合上账本,抬眼看他,“听说您升任户部尚书,特来恭喜。”
薛崇之勉强一笑:“你身子弱,不必拘这些礼。”
“可我不懂。”她语气平静,“那天救驾的人那么多,为何偏偏是您得此擢升?您根本不在太极殿。”
薛崇之眼神微闪:“圣上体恤老臣多年勤勉...”
“勤勉?”她打断道,“您连宫宴都未出席,说是抱病。可兵部快报记载,您当晚正在城南别院设宴,邀了三位同僚饮酒。”
薛崇之面色陡变。
她起身走到案前,指尖轻抚那支刚熄的香:“您可知这香燃出的烟是什么颜色?”
“你胡说什么!”他突然怒喝,“滚出去!一个庶女也敢查为父的东西?”
她不动。
“那件袍子,是二皇子所赠吧?”她低声问,“他许了您什么?尚书之位?还是将来封侯?”
薛崇之踉跄后退一步,撞上门框。
“我没有...我没答应他任何事!”
“可您收下了。”她直视着他,“您可知道这件袍子意味着什么?穿它者,即为叛党。一旦事发,抄家灭族。”
“我只是想活命!”他忽然跪倒在地,膝盖砸向地面发出闷响,“元启帝昏聩,二皇子势大,北狄又要南侵...我能如何?我不过是个文官!我不想死!”
她望着他跪地颤抖的模样,心中一片寒凉。
这个男人,曾亲手将她娘推进井中,只为不让罪奴之女玷污门楣;如今又能为保性命,向敌国皇子俯首称臣。
她弯腰拾起那支香,碾碎残留的灰烬。
“您以为我不知道我娘是怎么死的?”她声音低缓,“她不是病逝。她是被灌下毒酒,临终前爬着来找我,嘴里还在喊我的名字。”
薛崇之抬头看她,嘴唇哆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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