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碧落闭上眼,不忍看她。
长时间的沉默。只有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
忽然,桃月一把抓住碧落的手,她的手心冰凉,却异常用力,仿佛抓住最后一根稻草:“仙子!您是有大本事的神仙!您救救他!求求您救救他!”
她眼泪此刻才汹涌而出,却不是为自己,而是为那个可能会彻底消失的丈夫:“我不怕死,我也不怕他忘了我是谁……我就怕这天地间再也找不着他了!只要他还能在,怎么样都行!用我的命去换也行!”
碧落反握住她冰凉的手,心中酸楚与敬意交织:“我不要你的命。我只要你……帮我,也帮他。我们需要你的帮助,或许……需要你的一缕心血,需要你在关键时刻唤回他的意识……”
“我给!我都给!”桃月毫不犹豫,泪眼婆娑却目光坚定,“只要他能‘在’,要我怎样都行!”
两个身份地位天差地别的女子,因为对同一个灵魂最深切的守护之意,在这一刻达成了悲壮的同盟。
傍晚,澄心扛着锄头回来,脸上带着劳作后的满足笑容。
“月儿,仙子。”他一如往常打招呼,丝毫未觉空气中残留的悲伤。
桃月迅速擦干眼泪,挤出比平时更灿烂的笑容迎上去:“都忙完了吗?饿了吧?饭都做好了,今天做了你爱吃的山笋。”
她替他拍打身上的尘土,动作轻柔,眼神里却盛满了沉重的爱恋和不舍。
碧落站在一旁,静静看着这一幕。夕阳将三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澄心享受着妻子的照料,忽然看向碧落,挠挠头笑道:“仙子今天好像有点不一样。”
碧落勉强微笑:“何处不一样?”
“说不上来,”澄心憨厚地笑笑,“就觉得……好像更……亲近了点?不像以前那么远了似的。”
碧落闻言,鼻腔一酸。
“澄心,曾听白云道长夸你资质绝佳,却不愿修炼。如今你师父师兄师弟皆道法有成,寿数绵长,你可愿踏入道途,与他们相伴更久些?若你愿意,我或可助你一臂之力。”
“多谢仙子。我只觉与桃月守着这寻常日子便很好。”
“为何不愿修行?”
“我也不知缘由……只是心底总有个声音反复回响,眼前也常浮现金色身影在墨色河畔碎裂的画面……本能地抗拒修炼。况且我总觉修士神仙处处受拘束,倒不如像我和桃月这般,当个逍遥快活的凡人。”
“吾宁永堕凡尘,永生永世,再不相见!”碧落眼前又闪过仙君决绝的身影……
“此生可还有憾事未了?”
澄心认真思忖片刻:“此生圆满。唯一不忍便是或许要先于师父师兄离去。但我定要走在桃月之后——若留她独对人间,该多伤心……”
桃月的泪水霎时洇透了衣襟。
“碧落仙子,”澄心虽情感内敛,木讷寡言,却并非愚钝之人,“您身为地府仙子,此刻驾临白云观,我所能想到的缘由,必与师父、青云师弟、我,以及桃月相关。您与桃月素无深交,师父闭关未出您亦不见忧色。此刻专程寻我与桃月而来……想来此事多半系于我身。仙子,可是澄心大限将至?您但说无妨,人生在世,终有此日。澄心……不敢强求……”
澄心的话语宛若投入静水深潭的巨石,在碧落与桃月心湖中激荡起滔天巨浪,层层扩散,久久难平。
桃月再也忍不住,压抑的哭声骤然泄出,她猛地转过身,肩膀剧烈地颤抖起来,泪水决堤般涌出,却死死咬着唇不敢发出太大声音。
碧落只觉得喉头哽住,万千酸楚与震撼交织。她看着眼前这个目光清澈、神态平和的男子,他分明已窥见了一丝死亡的阴影,却无恐惧,只有一种近乎通透的坦然,甚至还在担心妻子的孤单。
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镇定下来。面对这样的澄心,任何欺瞒都显得苍白而残忍。
“澄心,”碧落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却尽力保持平稳,“你确实聪慧。此事,确与你有关。”
澄心点了点头,脸上并无意外之色,只是静静等着下文,甚至还递过一方干净的布帕给身旁哭泣的妻子。
碧落继续道:“但并非你所想的大限即刻将至。你的身体康健,若无意外,尚有数十载阳寿。”她这话并非完全安慰,残魂虽注定消散,但此生寿元仍是完整的。
澄心闻言,微微松了口气,随即又疑惑道:“那仙子为何……”
“而是……而是比大限更……”碧落艰难地寻找着措辞,“更深远的一些事。关乎你的……魂魄根本。”
她无法直接说出“魂飞魄散”四个字,那太残酷。
澄心皱起了眉,眼中露出真正的困惑:“魂魄?我的魂魄有何问题吗?师父和师兄们从未提及。”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心口。
“并非问题,只是……特殊。”碧落斟酌着语句,“你的魂魄……比常人更要……脆弱一些。待此生终了,恐难以……难以如常人般进入轮回。”她尽量说得委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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