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府,曾经门庭若市的礼部尚书府邸,如今朱门紧闭,封条刺眼,如同被剥去了华服的尸体,在秋日的寒风中瑟瑟发抖。
而隔着尚书府三条街的一座小院子里,卢秉昭瘫坐在太师椅上,仿佛一夜间被抽干了所有精气神。昔日梳理得一丝不苟的须发如今散乱如枯草,象征着权柄的官袍剥去,只余一身刺目的素白中衣。他枯槁的手指,死死攥着一支断裂的、镶嵌着珍珠的赤金凤簪——那是他女儿卢妃及笄之年,他亲自挑选的礼物,象征着他对她入宫争宠、光耀门楣的期许。
“清韵…我的韵儿…” 浑浊的老泪无声滑过沟壑纵横的脸颊,滴落在冰冷的簪子上。女儿被废为庶人,打入冷宫,非死不得出的旨意,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他的心上。卢家在后宫的根基被连根拔起,百年清誉毁于一旦,他本人更是被革职查办,只待最后的审判。
恨!滔天的恨意如同毒藤,疯狂缠绕着他的心脏,勒得他几乎窒息!
他将这一切,都归咎于两个名字:
孟青云!若非这个灾星!这个不知从哪个犄角旮旯爬回来的孟家余孽,在镇异司死咬着不放,深挖线索,他的韵儿怎会暴露得如此彻底?那个愚蠢的计划或许根本不会被皇后利用得如此完美!是孟青云的调查,成了压垮兰儿的最后一根稻草!
孟家!根源!一切的根源!一介商贾之家,若非当年的提拔,他孟隽德如何能成为皇商?我的俊儿没了,他平日喜欢孟家小儿子,做父亲的给儿子找个玩伴合情合理,为什么要反抗?偏偏冒出个白云道长的弟子孟青云,打乱了一切计划,救得了一回孟庆霖救不了第二回,爹说过,要让他来陪你的。你看得真的让他来陪你了,只是没拉上孟氏一家。
若非我的俊儿没了,韵儿或许就不会在深宫中如此急切地想要立功固宠,就不会铤而走险!是孟家!是孟隽德!是他们招来了灾祸,连累了我的韵儿,毁了卢家!
“孟隽德…孟青云……!” 卢秉昭从喉咙深处挤出嘶哑的诅咒,每一个名字都带着淬毒的恨意。他的眼神不再是政治家的算计,而是一种失去一切、濒临绝境的野兽般的疯狂。什么家族未来,什么朝堂博弈,都已成灰烬。此刻支撑他的,唯有同归于尽的毁灭欲望!
阴影中,一丝几乎无法察觉的阴气悄然弥漫。一个模糊的身影,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书房角落的黑暗里,正是玄阴子。
他饶有兴致地观察着卢秉昭的癫狂状态,如同欣赏一件完美的艺术品。卢秉昭身上散发出的那种纯粹、极致、摒弃了所有理智的仇恨,正是他梦寐以求的燃料,一把最锋利也最容易操控的“刀”。
“卢大人,丧女之痛,锥心刺骨啊。” 玄阴子的声音如同冰片摩擦,带着一种非人的阴冷,直接传入卢秉昭混乱的脑海。
卢秉昭猛地抬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住阴影:“谁?!玄阴子?!是你!是你害了我女儿!” 他挣扎着想要扑过去,却被无形的阴寒气息死死压制在椅子上。
“害她?” 玄阴子发出一声低沉的、毫无温度的笑,“卢妃娘娘野心勃勃,求仁得仁罢了。若非她主动寻我,我又如何能‘帮’她拿到那朵致命的牡丹?真正害她的,是她的蠢,没明白后宫的形式就敢贸然动手,你看连那林妃都能看透他的伎俩,横插一手,更何况是那洞察秋毫、坐收渔利的皇后?当然还有那步步紧逼、不肯放手的孟青云,是那…视她为弃子的命运啊。”
他的话如同毒针,精准地刺在卢秉昭最深的痛处,将他仅存的理智彻底推向深渊。
“我要他们死!我要孟家满门死绝!死无葬身之地!” 卢秉昭嘶吼着,状若疯魔。
“死?” 玄阴子缓缓从阴影中飘出,身形依旧模糊不清,只有那双闪烁着幽蓝寒芒的眼睛清晰可见,“简单的死,太便宜他们了。卢大人,你想不想…让他们身败名裂,遗臭万年?让整个大雍都唾弃孟家?让皇帝亲自下旨,将他们挫骨扬灰?”
卢秉昭浑浊的眼中爆发出骇人的光芒:“怎么做?!”
玄阴子如同鬼魅般靠近,冰冷的气息拂过卢秉昭的耳畔,将一个恶毒到极致的计划,如同毒液般缓缓注入他的意识:
“通敌叛国!”
“孟隽德早年与草原苍鹰部落有大量皮毛、铁器、茶叶贸易,记录犹在。战时虽禁,但彼时非战,此乃‘伏笔’。”
“我手中有苍鹰部落一种罕见的密文。伪造几封孟隽德与部落首领的‘密信’易如反掌。信中,‘孟隽德’可痛斥朝廷盘剥,许诺提供‘京城布防图’、‘北疆军粮转运路线’,换取对方支持其‘趁乱取利’,甚至…‘裂土封王’!”
“再‘找’一两个曾为孟家跑过草原生意、有把柄在手的行商。略施小术,让他们‘回忆’起曾替孟家传递过‘特殊口信’或‘包裹’。”
“最后,将几片伪造的密信残片,一枚伪造的、带有苍鹰图腾的‘信物’,找个机会,‘放’进孟家某处隐秘库房或产业的夹层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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