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阳把三人的影子拉得很长,投在永安城斑驳的青石板路上。风卷着枯叶从巷口滚过,撞上紧闭的木门,发出“哗啦”一声轻响,像极了昨夜城西传来的、那声没来得及落地的呼救。云舒走在最前,断尘剑的剑穗垂在腰间,随着步伐轻轻晃动,却不再是往日那般沉寂——剑身上隐约泛着一层极淡的白光,那是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属于另一个灵魂的余温。
“前面就是城东的岔路口了,过了那棵老槐树,就是破庙。”李掌柜的声音压得极低,手指着前方巷口那棵光秃秃的老槐树,树干上还贴着一张早已褪色的“驱妖符”,边角被风吹得卷成了筒状。他的脚步有些发颤,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激动——自从狐妖作乱,永安城的百姓就像活在暗夜里,如今终于有人愿意站出来,哪怕对方只是个看起来不过弱冠的少年。
红绫攥着云舒的袖口,指尖还带着凉意。她偷偷抬眼看向云舒的侧脸,少年的下颌线绷得很紧,眼神落在前方的黑暗里,没有了往日的平静,反而多了几分她从未见过的凝重。她想起在山道上,云舒说自己是“旅人”,可此刻的他,更像老故事里那些提着剑、要去斩妖除魔的侠客——只是,侠客不会有他身上那种若有若无的、让人心头发紧的气息。
就在这时,巷尾忽然传来一阵压抑的啜泣。三人停下脚步,循声望去,只见不远处的一扇柴门前,一个穿着补丁衣裳的妇人正跪在地上,怀里抱着一件小小的、绣着兔子的棉袄,肩膀一抽一抽地哭着:“我的儿啊……你才六岁,那狐妖怎么就狠心把你带走了……官府不管,神仙不显灵,难道真要我们这些百姓死光吗?”
妇人的哭声越来越大,最后变成了撕心裂肺的哭喊,在空旷的巷子里回荡,像一把钝刀,割在每个人的心上。李掌柜别过脸,眼眶泛红——这妇人他认识,是巷口卖针线的王嫂,她的儿子小豆子,前几天还在布庄门口追着蝴蝶跑,可现在,却连尸骨都找不到。
红绫的鼻子也酸了,她想上前安慰,却被云舒轻轻拉住。她回头看云舒,只见少年的指尖微微颤抖,原本平静的眼底,此刻竟翻涌着复杂的情绪——有不忍,有愤怒,还有一丝她看不懂的、仿佛来自遥远过往的沉痛。
云舒的目光落在妇人怀里的棉袄上,那棉袄的针脚歪歪扭扭,显然是妇人连夜赶制的。不知为何,他的脑海里忽然闪过一幅模糊的画面:云雾缭绕的仙山,一个穿着白胡子老道袍的老人,手里拿着一件绣着云纹的法衣,笑着对他说:“阿舒,穿上这件衣,往后你便是苍生的屏障,凡有妖邪作祟,必当斩除,凡有百姓受苦,必当庇护。”
那画面来得快,去得也快,像一阵风掠过水面,只留下一圈淡淡的涟漪。云舒皱了皱眉,指尖的颤抖更甚——他是魔宗弟子,从入山门的第一天起,师兄就告诉过他,魔修当以自身为尊,凡人生死、红尘疾苦,皆与己无关。三年来,他见过魔宗弟子为了争夺灵脉互相残杀,见过魔主为了修炼魔功屠戮凡人村落,他从未有过一丝波澜,可此刻,只是看到一个妇人的哭泣,他的心口竟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闷得发慌。
“云舒,你怎么了?”红绫察觉到他的异样,轻声问道。
云舒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异样,摇了摇头:“没事,我们继续走。”可脚步却没有动——他的目光越过妇人,落在远处那片被妖气笼罩的破庙方向,那里的妖气比刚才更浓了,隐约还能听到一丝微弱的、属于孩童的啼哭,被妖气裹着,若有若无,却像针一样扎进他的耳朵里。
他忽然想起了什么——昨日在清溪村,老妪递给他的那碗热米汤,暖得能透进五脏六腑;想起红绫塞给他的桂花糕,甜得能驱散所有的苦涩;想起城隍庙前,那些百姓跪在地上,对着泣血的神像磕头,嘴里念着“城隍老爷保佑”,眼里满是绝望。这些画面像走马灯一样在他脑海里闪过,与魔宗里那些血腥、冰冷的记忆交织在一起,形成了尖锐的对比。
“凡人生死,与你何干?”一个冰冷的声音在他脑海里响起,那是魔主在他入山门时,对他说的第一句话,“魔修者,当断情绝念,方能成就无上魔功。”
“可他们是无辜的。”另一个温和的声音反驳道,这个声音很陌生,却又无比熟悉,像是刻在他灵魂深处的烙印,“你身着剑,手握力量,不是为了冷眼旁观,而是为了守护那些无法自保之人。”
云舒的头痛了起来,两种截然不同的念头在他脑海里激烈地碰撞。他下意识地抬手按在额头上,指尖触到的皮肤竟有些发烫。他能感觉到,体内的魔气正在躁动,像是在抗拒某种陌生的力量;可与此同时,胸口的位置,却有一股淡淡的暖意缓缓升起,那股暖意很微弱,却很坚定,像黑暗里的一点星火,慢慢照亮了他被魔气包裹的心房。
“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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