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描述那冰冷的触感,却只感到自己指尖的颤抖;
他想说出血的颜色,眼前却只剩下大片刺目的白光。
额角的冷汗涔涔而下,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诊室里只有他沉重而压抑的呼吸声。
“……抱歉。”最终,他只挤出这两个字,声音沙哑破碎。
他猛地站起身,动作带着一种近乎崩溃的仓皇,“今天……就到这吧。”他逃离了那个试图照亮他内心深渊的地方。
深渊拒绝被照亮。
院长办公室。
老院长看着眼前这个曾经最得意的门生,曾经意气风发的沪上产科金牌一把刀,如今却像一株被蛀空了芯的树,只剩下一个看似挺拔却摇摇欲坠的躯壳。
他递过去一份文件,语气沉重而充满惋惜:“燕臣,医科大那边,理论教研室主任的位置空出来了。你的资历和学识,足够胜任。那边……环境单纯些,压力也小。考虑一下?”
孟燕臣的目光扫过那份调岗文件,没有任何挣扎,甚至没有太多表情。
他拿起笔,在需要签名的地方,一笔一划,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动作干脆利落,仿佛签下的不是职业生涯的转折点,而是一份……
认罪书。
他知道,手术室,产房,那些他曾视为生命一部分的地方,他再也回不去了。
那把曾在他手中稳定如磐石的手术刀,早已在风雪夜的血泊里,彻底锈蚀、崩断。
医科大的阶梯教室。
孟教授站在讲台上。深色西装,金丝眼镜,身姿依旧挺拔。
掺杂银辉的头发非但没有减损他的魅力,反而为他增添了几分历经沧桑的、独特的儒雅和沉静。
他比在医院里还要更加受欢迎。
那些女学生和年轻女教师们常常在背后窃窃私语,目光里带着毫不掩饰的欣赏和倾慕,公认他为“鹤发童颜”的医学院第一帅哥,把他视作医科大校园里一道独特的风景线。
只有他自己知道,那看似正常的社交外壳下,是怎样一片寸草不生的死寂荒原。
心如死灰。
所有的情绪,无论是喜悦还是悲伤,都像被一层厚厚的冰壳隔绝,无法触及,也无法感受。
社交场合的微笑、寒暄、应对,都成了条件反射般的程序,不消耗任何内在能量,因为内核早已熄灭。
他像一具精密设定好的社交机器,完美运转,内里却空空荡荡,只有寒风呼啸。
独居的公寓。
巨大的落地窗映出城市的灯火,也映出他独自坐在黑暗中的身影。
茶几上,放着一个小小的药盒,旁边是酒精棉片和一支未使用过的、一次性注射器。
强效的药物被直接推入静脉,带来的不是安眠,而是短暂的、无知无觉的沉没。
那是他唯一能短暂逃离噩梦的方式。
身体早已习惯了这种粗暴的入侵,手臂内侧的静脉,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印记。
体检报告。
厚厚的一叠。每一项指标后面,都跟着刺眼的箭头和冰冷的注释。
转氨酶异常升高(药物性肝损伤)
肌酐清除率下降(药物代谢负担过重)
心肌酶谱异常(长期精神应激及药物影响)
骨密度低于同龄人(长期抑郁及药物副作用)
胃镜报告:贲门处见活动性出血灶(应激性溃疡伴出血)
报告末尾,医生的总结语带着沉重的警示:多系统功能受损,健康状况严重透支,需立即停止滥用药物,接受系统治疗和休养。
孟燕臣合上报告,随手扔在堆满书籍和期刊的茶几上。
他走到落地窗前,看着脚下川流不息的城市。
疼痛是真实的,从胃部隐隐的灼烧感,到关节深处莫名的酸胀,再到心脏那沉重而疲惫的跳动。
——失眠五年,药物依赖四年。这些病症像影子一样缠着他,而最致命的,是那个永远无法摆脱的噩梦。
波士顿的雪夜。
青紫的小脚。
生下来就没有呼吸。
小河温热的血沿着他的胳膊往下流。
而他,本应该……
每一次闭上眼睛,这些画面就会在黑暗中浮现,像一把钝刀,缓慢地割着他的神经。
身体上的疼痛,比起脑海里永不散去的风雪和那无声的冰冷,似乎都成了可以忍受的背景噪音。
甚至是……某种帮助分散注意力的途径。
他像一个被提前耗尽了所有元气的、加速折旧的精密仪器,外表或许还维持着运转的假象,内里的零件却早已在无声的崩塌中,锈迹斑斑,濒临彻底的报废。
那场发生在五年前波士顿风雪夜里的灾难,从未过去。
它只是换了一种方式,在他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里,在他灵魂的每一道裂缝中,持续不断地崩塌、回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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