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二十一,天色阴沉,寒风卷着零星的雪沫子,抽打在窗户上,发出轻微的声响。
下溪村福娃合作社的办公室里,却温暖如春。
一只烧得通红的煤炉,正不知疲倦地散发着热量。
屋子中央的大圆桌旁,坐满了合作社的核心成员。
林小燕、张琪、田苗、林建国、马大金、周全、顾城天、李铁柱……所有人的目光,都紧张地汇聚在一个人身上。
财神奶奶周玉兰。
她戴着一副老花镜,神情专注,面前摊着十几本厚厚的账本。
她的手指,在一把油光发亮的乌木老算盘上翻飞,算盘珠子被拨得噼啪作响,清脆而急促。
这声音,仿佛是时间的鼓点,敲击在每个人的心上。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混杂着烟草、茶水和钞票特有味道的紧张气息。
马大金坐立不安,蒲扇般的大手在粗布裤子上反复摩擦,嘴里不停地小声嘀咕。
“咋还不出来?这都算了一上午了……”
李铁柱靠在墙边,狠狠吸了一口烟,然后将烟头在地上踩灭,眼神里也透着一股焦灼。
林建国则显得沉稳许多,只是那紧握着搪瓷茶缸,微微泛白的手指关节,暴露了他内心的不平静。
林小燕端坐在主位,面色沉静,但那双紧紧盯着周玉兰的手,同样出卖了她。
只有林冒烟,依旧是那副老神在在的模样。
她坐在一张小板凳上,小短腿够不着地,一晃一晃的。
手里捧着她那个标志性的搪瓷大茶缸,小口小口地喝着热水道。
仿佛这场牵动所有人神经的年终盘点,与她毫无关系。
“啪!”
一声清脆的响声,打破了屋内的宁静。
周玉兰拨下了最后一颗算盘珠。
她长长地呼出一口浊气,摘下老花镜,用手背擦了擦额头的细汗。
整个办公室,瞬间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周玉兰端起桌上的茶缸,猛地灌了一大口,润了润干涩的嗓子。
她的目光,缓缓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
最后,她拿起一本记录着最终数字的账本,声音因为激动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都……都算出来了。”
马大金“噌”地一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因为动作太猛,差点把椅子带翻。
“婶!快说!到底多少!”
周玉兰白了他一眼,故意清了清嗓子,慢条斯理地说道。
“别急,一项一项来。”
“首先,是咱们麓山县的二十个种植加盟村,和五个养殖加盟村。”
“刨去所有成本和咱们合作社的管理费,他们总销售额是……”
她顿了顿,似乎那个数字太过惊人,让她需要再次确认。
在众人几乎要停止的心跳中,她报出了第一个数字。
“五百一十八万!”
“轰!”
办公室里,响起一片倒吸凉气的声音。
“五百多万……光是加盟村就……”李铁柱结结巴巴地说道。
“这还没完。”周玉兰的声音再次响起。
“接下来,是咱们新发展的,清河县的二十个种植加盟村。”
“因为是第一季,规模不大,上市的只有大棚蔬菜。”
“他们的总销售额是……九十六万!”
将近一百万!
这个数字,再次冲击着众人的神经。
“然后,是咱们合作社自己的部分。”
周玉兰翻开了另一页,所有人的心,又一次被提到了嗓子眼。
这才是真正的大头。
“咱们下溪村自己的种植组销售额是一百二十六万。”
“水产基地,销售额是五十八万。”
“养殖组,销售额是一百三十二万。”
“还有两个超市,以及咱们的食品加工厂生产的腊肉、香肠、罐头、烧鸭……”
周玉兰每报出一个数字,屋子里的呼吸声就粗重一分。
张琪和田苗在一旁,拿着笔,飞快地在本子上记录和累加着。
当周玉兰报完最后一笔加工厂的销售额时,她看着账本上的合计,沉默了。
“妈,总数……总数是多少?”林小燕的声音,也带上了颤音。
周玉兰抬起头,眼神里是前所未有的光芒。
“今年,咱们福娃合作社,所有项目加起来,总营销额……”
她深吸一口气,一字一顿地说道。
“一千零三十七万元!”
一千零三十七万!
这个数字,仿佛拥有魔力。
它让马大金呆立当场,张大了嘴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它让林建国手中的搪瓷茶缸“哐当”一声掉在地上,茶水洒了一地。
它让林小燕、张琪、田苗这三位见惯了大场面的女将,也忍不住捂住了嘴,眼眶瞬间就红了。
一千万!
在当时,对于这个从贫困小山村里走出来的草根合作社而言,这是一个天文数字!
这是一个足以载入麓山县史册的商业奇迹!
短暂的死寂之后,办公室里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欢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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