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节却从怀里掏出一卷帛书,猛地抖开在烛火下:“陛下自己看!这是从窦武府中搜出的反书!”帛书上赫然写着“清君侧,诛奸宦”六个大字,墨迹暗红,仿佛还带着未干的腥气。刘宏的手开始不受控制地发抖,那些字像活过来的毒虫,在他眼前扭曲蠕动。
就在这时,殿外突然传来震天的喧哗,窦武的声音如洪钟般撞进来:“陛下莫信谗言!臣等是来清剿宦官逆贼,保护陛下的!”
“护驾!快护驾!”赵娆尖叫着扑上来,尖利的指甲狠狠掐进刘宏胳膊,疼得他眼泪直掉。混乱中,他恍惚看见殿门被撞开,窦武身披铠甲的身影一闪而过,随即被一群手持利刃的宦官围住;不远处,太傅陈蕃的广袖在地上拖出长长的血痕,花白的胡须沾满污泥。曹节趁机在他耳边低语,声音像毒蛇吐信:“陛下莫怕,奴才这就送您去南宫避避,那里安全。”
等刘宏再次昏昏沉沉醒来时,已身在南宫偏殿。晨光透过窗棂照进来,正落在跪在青砖上的窦太后身上。她往日梳理得一丝不苟的发髻散乱如草,月白翟衣沾满尘土。
刘宏想上前扶她,手腕却被曹节一把拽住,厉声道:“太后私通外臣,意图谋反,罪该如此!”曹节的声音冷硬如冰,眼神里再无往日的恭顺。
数日后,曹节捧着一叠厚厚的名册,跪在德阳殿的丹墀下,声音里带着压抑不住的亢奋:“陛下,这些钩党要谋反!李膺、杜密、范滂……个个都与窦武、陈蕃勾结!”
刘宏望着名册上那些熟悉的名字,指尖冰凉,这些人,都是前日里在朝上直言进谏的大臣。
“钩党是何意?”他攥紧名册,指甲几乎要掐进掌心,不解的问道。
曹节跪得更低,额头抵着金砖:“就是私下勾连,结党营私,要夺陛下的江山啊!”见刘宏仍是茫然,他突然抬头,眼里闪着狠厉的光:“陛下想想,窦武、陈蕃为何被杀?还不是因为他们要架空您,让您做个傀儡!这些钩党,和他们是一路货色!”
刘宏想起那夜的血光,想起窦太后散乱的头发,喉咙突然发紧。他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曹节立刻高呼:“陛下圣明!臣这就去拿人!”
诏狱里,血腥味混着霉味弥漫在潮湿的空气里。鞭子抽在青石板上的脆响此起彼伏,溅起的血花染红了墙角的蛛网。李膺被按在刑架上,脊背早已被鞭抽得皮开肉绽,却依旧仰头大笑:“我李膺生为汉臣,死为汉鬼,岂容尔等阉贼污蔑!”杜密被狱卒拖着往外走时,路过范滂的牢房,回头对他说:“仲博,你我死于奸佞之手,也算死得其所。”范滂望着窗外那缕惨淡的月光,轻声道:“我死之后,唯愿天下清明,再无‘钩党’之名。”
曹节站在诏狱外,听着里面此起彼伏的惨叫声,嘴角勾起一抹阴冷的笑。他摸出袖中一叠银票,塞进身旁狱卒手里,声音压得极低:“把这三百个犯人的家眷都发配到北疆,男的充军,女的为奴。记得多派几个兵看着,别让他们跑了。”
狱卒谄媚地应着,曹节转身离去,靴底踩过地上的血渍,留下一串暗红的脚印。暮色再次降临,洛阳城的风里,除了秋桂的残香,似乎还飘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味,弥漫在这即将沉沦的王朝上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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