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灵二帝,同为败德。夫悦目快心,罕不沦乎情欲,自非远鉴兴亡,孰能移隔下俗。佣才缘心,缅乎嗜欲,塞谏任邪,没情于淫靡。至如列代亡主,莫不凭威猛以丧家国,肆奢丽以覆宗祀。询考先坟,往往而载,佥求历古,所记非一。贩爵鬻官,乖分职之本;露宿郊居,违省方之义。——王嘉
东汉桓帝永寿三年,在河间国的一处寻常院落里,刘宏呱呱坠地。他的身上虽流淌着汉室宗亲的血脉,父亲刘苌是汉桓帝刘志的堂弟,却只是个徒有虚名的解渎亭侯。在汉代,亭侯属于列侯中最低的等级,封地不过十里左右的一亭之地,俸禄微薄。因此,刘宏一家虽顶着“宗室”的名头,日子却过得与普通农户无异,粗布衣裳、淡饭清茶是生活常态。
更让这个家庭雪上加霜的是,刘宏尚在幼年时,父亲刘苌便撒手人寰,家中唯一的顶梁柱轰然倒塌。年幼的刘宏继承了那个不值一提的亭侯爵位,却不得不与母亲董氏相依为命,在贫困的泥沼中挣扎。寒夜里的冻饿、旁人的冷眼、母亲为生计发愁的叹息,像烙印一样刻在刘宏的记忆里。正是这段刻骨铭心的穷苦日子,让他对金钱产生了近乎偏执的渴望,时常对着田埂上的夕阳攥紧拳头,奶声奶气却又无比认真地喊:“等我长大了,一定要赚好多好多钱,成为天下最富的人!”
只是在那个等级森严的时代,一个落魄的旁支宗室,既无权势依托,又无学识傍身,这样的豪言不过是乡野间无人理会的笑谈。他日复一日地在田埂间打转,做着发大财的白日梦,以为这辈子注定要困在河间国的泥土里。
命运的转折,往往藏在最意想不到的角落。延熹十年冬,洛阳城内寒风呼啸,汉桓帝刘志在德阳殿驾崩,享年三十六岁。这位在位二十一年的皇帝,后宫佳丽无数,却始终没有留下一儿半女。国不可一日无君,朝野上下顿时陷入一片慌乱。
此时,年仅二十岁的窦皇后被尊为太后,临朝听政。她深知,若要牢牢握住朝政大权,必须选一位易于掌控的继承人。她与父亲、大将军窦武反复商议:若选年长的宗室子弟,恐怕难以驾驭;唯有立一位年幼无知的幼主,才能让窦氏家族继续“挟天子以令诸侯”。
在宗正寺罗列的宗室名单中,十岁的刘宏进入了他们的视线。这个孩子不仅年纪小,且出身偏远、毫无政治根基,母亲董氏也只是个普通妇人,简直是“完美”的傀儡人选。于是,窦太后当机立断,下诏将刘宏从河间国接入洛阳。
当窦家的使者带着仪仗车马突然出现在那个破败的院落前时,刘宏还在和村里的孩子玩泥巴。他懵懂地被换上锦衣,坐上从未见过的华丽马车,一路颠簸着驶向那个只在传说中存在的帝都。
建宁元年的晨光像融化的金水,漫过洛阳宫阙的重檐飞翘,将太极殿的琉璃瓦照得一片透亮。十二岁的刘宏被乳母赵娆半扶半牵着,踩过冰凉的金砖地面。明黄的冕服套在单薄的身上,沉重得像裹着一层铅,腰间的大带勒得他有些喘不过气。
踏上龙椅前的最后一级台阶时,他下意识攥紧了赵娆的衣袖。这是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看清丹墀下黑压压的人群,那些峨冠博带的大人垂首而立,宽大的袖袍垂在身侧,可偶尔抬眼时掠过的余光里,藏着比宫墙角落的阴影更浓重的欲念,像暗处窥伺的狼。
“臣等参见陛下!”为首的司徒胡广率先躬身,苍老的声音穿过空旷的大殿,像青铜编钟被重重敲响,震得刘宏耳膜嗡嗡发颤。他慌忙点头,头顶冕旒上的十二串玉珠随之轻晃,叮咚作响,恰好遮住了他眼底的茫然。
就在这时,丹墀下靠左的位置传来一声清越的奏报:“臣窦武参见陛下。”刘宏顺着声音望去,看见那位身着紫绶金印朝服的大将军正缓缓直身,腰间悬挂的虎符在晨光里泛着冷冽的金属光泽。那抹冷光莫名让他心头大定,在这满是陌生气息的大殿里,唯有这位拥立自己登基的外戚,身上带着几分河间国故土的熟稔感。
窦太后自后殿缓步走出时,月白色的翟衣下摆扫过汉白玉栏杆,绣着的长尾锦鸡纹样随步履轻晃,与冰凉的石栏相触,发出细碎的窸窣声。这位刚过二十的太后生得一副端方面容,眉峰斜挑如刀削,本带几分凛然之气,此刻却对着阶下群臣微微颔首,语调平和:“哀家年轻识浅,幸得大将军窦武、太傅陈蕃诸位大臣辅佐,方能暂理国政。”
话音尚未落地,太傅陈蕃已从朝班中大步出列,广袖扬起一阵疾风,苍老却洪亮的声音震得殿角铜铃轻响:“臣等蒙太后与陛下信任,必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辅佐陛下重整朝纲,振兴汉室!”他花白的胡须随话音颤动,目光扫过阶下众人时,带着不容置疑的恳切。
阶前的窦武闻言,亦上前一步,与陈蕃并肩而立:“臣愿与太傅同心,共护大汉宗庙。”两位重臣声气相通,丹墀下的百官纷纷附议,一时间“臣等遵旨”的回应响彻大殿,连殿外的晨光似乎都添了几分暖意。那时的洛阳城,谁都以为这君臣相得的景象,会是中兴之世的开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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