履癸握着剑柄的手忽然松了。方才攻破部落时的暴戾与烦躁,在看到这双眼睛的瞬间,竟像被温水浇过的火炭,慢慢熄了下去。他征战半生,见惯了鲜血与厮杀,宫里的珍宝堆积如山,美人也收了无数,可从未有谁像眼前这女子,只是站在那里,就让他心头涌起一股莫名的冲动——想把她护起来,不让任何人伤她分毫。
夜漏初深,大帐中的羊脂玉灯,光流如蜜,淌在妺喜烟霞色的罗裙上。
履癸亲手为她解了那条赤金镶玉的腰带,珍珠坠子落地时叮铃轻响,像啄在人心尖上。他指尖划过她裙角的缠枝莲,银线在灯影里闪着细碎的光,恍若她方才受惊时颤动的睫毛。
“怕么?”履癸的声音伴着呼吸拂过她耳畔。
妺喜垂着眼,长睫在眼下投出浅影,指尖攥着裙裾微微发颤,倒比殿角那盏琉璃灯更惹人怜。“不……不怕陛下。”话虽如此,肩头却轻轻抖着,像寒风里欲坠的梨花。
履癸忽然笑了,伸手将她揽在怀里。她的身子软得像团云,罗纱裙下的肌肤隔着月白襦裙透出暖香,比他收藏的所有锦缎都要柔滑。
他低头去吻她的发顶,闻到些微尘土气,是白日里乱军之中沾的,此刻却成了勾人的药引。
妺喜忽然抬头,眼里还蒙着层水汽,却敢直视他了。那目光像含着蜜的溪,漾得他心头发烫。他不再说话,只将她抱得更紧些,让那烟霞色的罗裙与他的龙袍缠在一处,像两簇烧在暗夜里的火。
窗外的月光透进大帐,落在散落一地的衣带上,赤金的光泽混着银线的亮。履癸看着怀中人酣睡的模样,忽然觉得,那些堆积如山的珍宝,那些争来斗去的疆土,都不及此刻她鬓边滑落的一缕发丝。
雒元妃被废的那夜,安邑下了场暴雨。而此时的夏宫,正亮如白昼。
妹喜依偎在履癸怀里,指尖划过他胸前:“陛下,这宫殿虽好,可总见着太阳,怪扰人的。”
履癸捏着她的下巴,看烛光在她脸上流淌:“那你想怎样?”
“要是能让白天变黑夜,黑夜变白天,岂不是更有趣?”妹喜眼波流转。“比如建个地宫,点上几百根巨烛当太阳,想睡了就吹灭,想玩了就点亮。”
履癸大笑道:“好主意!传朕旨意,征五万人,给朕挖个能装下千人的地宫!”
半年后,当“聆隧”的最后一块砖铺好时,工地上的血迹已经浸透了黄土。负责监工的将领报上来的数字触目惊心:一百一十三个民夫被活活打死,一千二百零七个累死、病死。履癸只瞥了一眼就扔在一边,拉着妹喜走进那条长三里的隧道。
隧道尽头,是灯火辉煌的长夜宫。地上铺着西域进贡的毛毯,墙上挂着用珍珠串成的帘幕,十几个舞姬赤着脚在殿中旋转,脚踝上的金铃叮当作响。
妹喜指着宫门口那对合抱粗的巨烛,烛油像泪一样淌下来,高兴的说:“这就是咱们的太阳。”
履癸把她打横抱起,往内殿走:“从今日起,五天算一夜,五天算一天。谁要是敢提外面的事,斩。”
罗纱裙“哗啦”一声滑落在地,露出里面月白的小袄,紧紧贴在身上,勾勒出细细的腰肢,像刚剥壳的笋。他伸手去摸,隔着衣料都能觉出那皮肉的温软,比他藏的那匹白狐裘更滑腻。
他俯身去啃她的嘴唇,尝到点胭脂味,是宫里新制的蔷薇膏,甜丝丝的,混着她嘴里的气儿,比御膳房的杏仁茶还对味。她的牙床嫩得很,被他撞了两下,就怯生生地张开了,倒比那最听话的宫娥还懂事。
榻边的铜盆里,热水正冒着热气,混着殿里的熏香,氤氲成一团暖雾。他扯掉自己的外袍,露出结实的脊背,上面还留着早年征战的疤痕,在烛火下像条狰狞的蛇。妹喜的指尖无意中划过,惊得他猛地按住她的腰,那力道,几乎要把人揉进骨血里。
“陛下轻些。”妹喜的声音带着哭腔,却不是真怕,倒像檐角的风铃被风吹得发颤,勾得人心里发痒。
履癸低低地笑,咬着她的耳垂说:“往后,这殿里的烛,烧到天亮还是烧到天黑,都由着你。”说着,伸手将床顶的纱帐放了下来,藕荷色的帐子一落,把满殿的烛火都滤成了朦胧的红。
他们在宫里疯了两年。白天,外面的百姓在田地里饿肚子,他们在肉林里用弓箭射挂着的烤肉;夜晚,诸侯国的使者在宫外跪成一片,他们在酒池里让宫女们裸着身子划船。妹喜喜欢看人们喝醉了掉进酒池里挣扎的样子,每次都笑得直不起腰,履癸就搂着她,看她笑靥如花。
直到那场地震来临时,他们正在容台赏舞。地动山摇的瞬间,履癸下意识地将妹喜护在身下,等烟尘散去,才发现那座耗费了无数人命的长夜宫,已经陷成了一个深不见底的泥潭。
“陛下……”妹喜抓着他的衣袖,眼圈泛红。
履癸拍着她的背,说:“哭什么?塌了再建!这次建得更大些,挖个池子,灌满酒,再堆座肉山,让你看个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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