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芙依旧维持着那个姿势,紧紧握着项太傅的手,对皇帝的到来毫无反应,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眼神空洞,仿佛灵魂已经随着项太傅一同离去了。
她不哭,不闹,不言,不语,只是固执地守着那一点点冰冷的温度。
皇帝心中叹息,知道此刻任何安慰都是徒劳。
他没有打扰布芙,只是静静地站了一会儿,对项炯和吴老将军低声交代了几句,便心情沉重地离开了。
房间内,只剩下压抑的悲声,和那个蜷缩在榻边、仿佛与整个世界隔绝的孤单身影。
布芙不吃不喝的守在项太傅榻边,谁见了那画面,都会心疼几分。
项炯的妻子,亲自下厨,打着四小只的名号,才劝动布芙吃了半碗面条。
太医隔上一会儿就会给项太傅把一次脉,布芙又守了整整一夜,也没等来太医那一句“略有好转。”
她的世界,仿佛随着项太傅生命的流逝,正在一寸寸崩塌。
她的心,疼的无法呼吸,那种痛她有些熟悉,因为她此刻又想杀人了。
天亮了。
项炯双眼红肿,强撑着安排府里各项事宜,吴老将军等人颓然坐在外间,仿佛一夜之间都苍老了许多。
而内室床边,布芙依旧维持着那个蜷缩的姿势,紧紧握着项太傅的手,仿佛要将自己的生命力渡过去。
就在这绝望弥漫之际,府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却不失沉稳的脚步声,伴随着项府管家又惊又急的引路声:
“您、您这边请!快!”
门帘被猛地掀开,一道清瘦的身影逆光出现在门口。
来人看起来极为年轻,不过十几岁的少年模样,面容俊秀却紧绷着,一双眸子沉静如古井,与他稚嫩的外表格格不入。
他穿着一身略显宽大的深灰色布袍,身上带着一股淡淡的草药气息。
最引人注目的是他背上那个半旧药箱,以及他周身散发出的那种与年龄全然不符的沉稳气度。
屋内众人皆是一怔。
吴老将军更是皱紧了眉头,这少年郎是谁?这个时候来添什么乱?
然而,原本如同石雕般的布芙,在听到这脚步声、嗅到那缕独特药香的瞬间,僵直的身体几不可察地颤动了一下。
她极其缓慢地、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转过头来。
当她看清来人的面容时,那双空洞的眸子里,骤然爆发出一种濒死之人抓住最后一根浮木般的光彩。
她张了张嘴,干裂的嘴唇翕动,却没能发出声音。
乌医老祖目光快速扫过室内,在布芙那副狼狈绝望的模样上停留了一瞬,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嗯,我来了,和乌木兮一起来的,老夫不光能解毒,急症慢症都看得。”
乌医老祖回答了布芙想问的问题,便立刻将注意力落在了床榻上面如金纸、气息奄奄的项太傅身上。
他没有理会任何人,甚至没有礼节性的招呼,径直快步走到床前。
“开窗,点灯,越多越好。闲杂人等,退开。”
他的声音清冷,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与他少年的面容形成奇异反差。
项炯下意识地让人添灯,吴老将军本想开口询问,却被戴遇悄悄拉住,摇了摇头,他们都从这少年身上感受到一种非同一般的气场。
乌医老祖放下药箱,动作迅捷而有序地打开,里面并非寻常的银针艾灸,而是各式各样奇特的器具和小瓶,有些瓶子里甚至浸泡着蜈蚣、蝎尾等物,看得人头皮发麻。
他先是从一个瓷瓶里倒出些许刺鼻的黄色粉末,置于项太傅鼻下轻轻煽动,随后三根手指搭上项太傅腕间脉搏,闭目凝神。
片刻,乌医老祖睁开眼,眼中锐光一闪:“气血逆乱,痰蒙清窍,心脉几近闭绝。庸医误人,岂能轻易言弃!”
这话毫不客气,像是在斥责之前断定准备后事的太医。
只见他取出一套长短、形状怪异的银针,有些针尖甚至带着细微的倒钩。
他出手如电,手法精准而霸道,数枚银针分别刺入项太傅头顶、胸口几处大穴,下针又深又险。
让旁观的吴老将军都倒吸一口凉气,这简直是往死穴上扎!
乌医老祖却面色不变,指尖或捻或弹,运针如飞。
紧接着,他又取出一个玉碗,将几种不同颜色的药粉混合,用少许清水调成糊状,撬开项太傅的牙关,小心翼翼地将药糊喂了进去。
做完这一切,他额角已渗出细密汗珠,但他并未停歇,而是双手覆盖在项太傅胸口几处银针之上,以一种独特韵律轻轻按压导引。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室内静得可怕,只能听到烛火燃烧的噼啪声和众人紧张的呼吸声。
布芙的眼睛一会儿盯着乌医老祖的动作,一会儿盯着项太傅的脸,紧张到小腿肚子转筋。
突然,项太傅喉咙里发出一声极轻微的咕噜声,灰败的脸上泛起一丝极其微弱的潮红。
乌医老祖眼神一凝,迅速起出所有银针。
几乎是在银针离体的瞬间,项太傅猛地咳嗽起来,虽然虚弱,却不再是那种游离的气息!
“项祖父!”布芙失声喊道。
项太傅的眼皮剧烈颤动了几下,竟然缓缓睁开了一条缝,虽然目光依旧涣散无力,但确实是醒过来了!
“活了……老项头活了!”
吴老将军激动得一把抓住戴遇的胳膊。
乌医老祖这才直起身,轻轻吐出一口浊气,用布巾擦拭着双手,语气恢复了平日的清冷,但细听之下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命,暂时抢回来了。
但元气大伤,需静养数月,按我方子服药,不可有误。
以后酒不能再碰,肥腻的东西也不能吃。”
他从药箱中取出纸笔,刷刷写下一张药方,递给目瞪口呆的项炯。
直到这时,他才终于正眼看向布芙,四目相对。
布芙脸上还挂着鼻涕眼泪,模样狼狈不堪,却对着他,露出了一个无比真挚的,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行了,笑的丑死了,你得赶紧补觉,再耗下去不要命了?给老夫准备客房,擀碗面条,吃完了,得睡觉。”
在太傅府将乌医老祖奉为至上贵宾,隆重招待的时候,皇宫里,今日的早朝,因乌木兮的突然到来,引起了轩然大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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