调查像上紧了发条，各个小组都高速运转起来。
季青回到重案组办公室时，里面已经忙得像开了锅。电话声、键盘敲击声、同事间急促的交流声不绝于耳。 whiteboard上，“纺织厂白骨案”几个字下面，已经罗列出一条条新增的信息：张伟的身份信息、外烟品牌、暗红色纹身、模糊的logo碎片……
陈锐几乎是把笔记本电脑捧到季青面前的，脸上混合着发现重大线索的兴奋和一丝难以言喻的诡异感。
“头儿，技侦的同事刚恢复了张伟电脑里一部分被删除的数据，还有他的云盘账号……”他顿了顿，似乎在组织语言，“这家伙……他拍的东西，有点邪门。”
季青拉过一把椅子坐下：“说清楚。”
“他明面上是个接商业活动的自由摄影师，拍点展会、楼盘、淘宝商品什么的。但他有个隐藏得很深的硬盘分区，里面全是……偷拍的照片。”陈锐点开一个文件夹。
屏幕上瞬间弹出数十张缩略图。角度刁钻，明显是长焦镜头偷拍。内容大多是些生活场景：男女在咖啡馆私会、官员模样的的人进出高档场所、甚至还有几张是某个高档小区住户窗口的特写，窗帘都没拉严实。
“这家伙是个‘专业’窥私者？”老谭不知何时凑了过来，啐了一口，“真他妈下作。”
“还不止。”陈锐声音压低了点，又点开另一个加密相册，“技侦那边费了点劲才破解。这个相册里的照片……更奇怪。”
新的图片加载出来。
季青的目光瞬间凝固了。
这些照片不再是生活化的偷拍，而是充满了难以形容的……恶意和仪式感。
照片的主角，无一例外，都是同一个人——一个穿着深色带不明显条纹或格子外套的男人。照片依旧大多是偷拍，在街角、在车里、在楼下……但越往后翻，情况越发令人不适。
最后几张，拍摄地点明显变成了荒郊野外或是废弃建筑内部（其中一张的背景残垣，与老纺织厂有几分相似！）。照片里的男人不再是常态，而是或蹲在地上挖掘着什么，或背对着镜头，身影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扭曲而鬼祟。
最关键的是，在所有这些照片里，那个男人都极其小心，从未露出过正脸，不是背影就是侧影，而且总是戴着帽子，穿着那件标志性的外套。
“这家伙……在跟踪偷拍另一个人？”老谭瞪大了眼睛。
陈锐指着最后那几张背景阴森的照片：“看拍摄日期，就在张伟失踪前一周左右。他不仅是在偷拍，他简直是在……记录这个男人的行动。”
季青感到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爬升。
张伟，这个偷拍者，无意间（或者根本就是有意地）用他的镜头，记录下了另一个更危险的人的行动轨迹。而那个被拍的男人，极有可能就是凶手！
他发现了张伟的窥视吗？还是张伟的贪婪（想用这些照片要挟？）最终引火烧身？
那片来自凶手衣服的logo碎片，那张被夺回又强行塞入死者手中的致命底片……所有的碎片都在季青脑中疯狂碰撞、重组。
“那个logo！”季青猛地抬头，“把技术队处理出来的那个logo碎片图案，和这些照片里男人外套上的细节进行比对！重点放大衣领、袖口、胸口任何可能有标志的位置！”
“是！”陈锐立刻操作起来，将模糊的logo碎片图层与照片中男人外套的局部不断重叠、比对。
办公室里的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目光死死盯着屏幕。
虽然照片本身也是偷拍，清晰度有限，凶手又刻意规避了正面。但在一张角度稍好的侧身照中，当陈锐将logo碎片图案旋转、缩放，与男人外套右上臂靠近肩膀的一处位置进行比对时……
轮廓高度吻合！
那模糊的、扭曲的几个像素点，与照片中外套手臂上一个同样模糊不清的深色标志，无论是大致形状还是所处位置，都完美匹配！
“就是他！”陈锐几乎要跳起来。
铁证！
那具白骨就是偷拍者张伟。 杀害他的人，就是照片里这个被长期跟踪偷拍的男人。 张伟死前用胶卷拍下了凶手的某个致命瞬间或特征，被凶手夺回后，又残忍地塞回他手中。 凶手事后返回现场，不仅是为了处理烟头之类的痕迹，很可能也是为了确认有没有其他遗漏——比如，张伟是否还有同伙？是否还有其他备份？
“立刻！将所有照片中这个男人的图像进行增强处理，提取最清晰的侧面或背影轮廓，进行体型、步态分析！排查全市所有监控，尤其是张伟失踪前后，案发现场周边区域，寻找符合体貌特征和衣着特征的目标！”季青语速极快，命令清晰。
“技术队，继续深度挖掘张伟的所有通讯记录、财务状况、网络交易记录，查他是否与什么人结仇，或者最近是否有一大笔不明进账！”（暗示可能勒索）
办公室里的气氛瞬间被点燃，所有人都看到了破案的曙光。
然而，就在这片忙乱中，一个内勤的女警拿着一个证物袋匆匆走了过来，脸上带着疑惑。
“季队，这是刚才物证科送过来的，是从死者张伟骸骨旁发现的那些残破衣物里再次清理出来的。之前注意力都在胶卷和烟头上，这个被忽略了。”
证物袋里，是一小块几乎被泥污和腐朽物浸透的、硬邦邦的纸片一角，边缘不规则，像是被什么东西撕咬过或是腐烂残留。
“这像是什么？”季青接过证物袋，对着光仔细看。
纸片质地似乎还不错，上面似乎还有一点极其模糊的印刷痕迹，像是半个数字或者字母，但完全无法辨认。
“不清楚，已经严重损毁了。技术科说尝试恢复了一下，但效果很差，几乎看不出原貌了。他们认为这可能只是垃圾，不小心混在衣物残片里的。”
季青捏着那个小小的证物袋，眉头微蹙。
直觉告诉她，在凶手如此处心积虑处理过的现场，任何不寻常的残留物都值得警惕。
这半片残纸，又会是什么？
是张伟留下的死亡信息？还是凶手不小心遗落的？
它的存在，似乎与目前清晰的调查方向，产生了一丝微妙的、不协调的杂音。
（第四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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