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守大库房的人被这骇闻惊得魂飞魄散,连滚带爬地冲向自己守着的那处重地。
“国公爷!国公爷!祸事了!大库房……大库房也……也遭贼了!”
管家王有福重伤卧床,另一个平日还算稳重的管事此刻面无人色,连滚带爬地撞进了宁远山的书房,声音抖得像风中残烛,混着哭腔:
“值钱的……但凡能搬动的……全没了!就……就剩下些笨重的空架子!库银……库银也没了!一两都没剩下啊!”
“什么 ——?!”
宁远山本就被柳蓉儿那边的尖叫搅得心烦意乱,眼皮跳得像要裂开,此刻听闻这话,仿佛被千钧巨木当头砸下!
他猛地从书案后暴起,眼前瞬间漆黑一片,金星乱冒,高大的身躯剧烈摇晃,全凭双手死死攥住桌沿才没当场栽倒。
什么国公威仪、朝廷重臣的体面,此刻全被他抛到了九霄云外。
他一把推开试图搀扶的下人,跌跌撞撞如醉汉般冲向府邸深处的大库房。
厚重的铁门与柳蓉儿私库的一般完好,可门后的景象,虽然比私库的情况稍好一些,笨重的货架还在,但那近乎被搬空的凄凉与空旷,却像最尖锐的嘲讽,狠狠落进他的眼底。
一股焚毁理智的暴怒,如同压抑了万年的火山,在他胸中轰然喷发!
“废物!一群没用的废物!!”
宁远山双目赤红如血,状若疯魔,抬脚狠狠踹向旁边一个空空如也的巨大货架。
沉重的木架 “轰” 地倒地,震耳欲聋的巨响里扬起漫天的灰尘。
他指着地上跪成一片、抖如筛糠的下人,破口大骂,唾沫星子横飞:“府里养你们这群酒囊饭袋是干什么吃的?!“
”库房重地!连个贼影子都防不住?!还是说……是你们这些吃里扒外的东西监守自盗?!说!!”
巨大到难以估量的损失,加上彻底失控的局面,让他引以为傲的城府碎得片甲不留,只剩下野兽般的咆哮。
“国公爷息怒!国公爷饶命啊!”
管事和看守们吓得魂飞魄散,磕头如捣蒜,额头瞬间磕得青紫,“门锁……门锁真的纹丝未动!没有撬动的痕迹啊!“
”昨夜巡夜的兄弟也说没听见任何异响……小的们就算有十个胆子,也不敢动库房分毫啊!”
他们的恐惧是真的,这般诡异的失窃手段,连门锁都没碰,却能搬空两座库房,想想都让人毛骨悚然。
“好好的?好好的东西会长翅膀飞了?!鬼话连篇!”
宁远山气得浑身发抖,指关节捏得咯咯作响。
猛地,一个冰冷的身影如同毒蛇般钻入脑海 —— 宁书冉!
难道是她?
可念头刚起就被他掐灭。她有动机,却绝无这般能力。看这失窃的架势,哪是人力能做到的?到底是谁,非要置国公府于死地?
难道是……
他忽然想起王公公上次来宣旨要九叶金莲子时,特意提过邀月公主的嫁妆,语气里那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难道这是……来自宫里的警告?
正惊疑不定间,一个丫鬟跌跌撞撞跑来,声音哭得发颤:“国公爷!不好了!夫人她…… 她在私库吐血昏死过去了!大夫瞧了,说…… 说心脉受损,邪风入体,情形凶险得很!”
噩耗像冰雹般砸下来,一个比一个狠,砸得宁远山眼前阵阵发黑,只觉得天旋地转,仿佛整个国公府,都要在这连番重击下塌了。
宁远山只觉得一股腥甜猛地冲上喉头,他死死咬住牙关,那股热流才勉强被咽回腹中,额上青筋暴起如虬龙,在苍白的脸上狰狞地跳动。
他猛地想起那份催命符般的嫁妆单子,还有宁书冉那冰冷得毫无转圜余地的三日之期!
柳蓉儿的私库空了!国公府赖以运转的大库房也空了!
拿什么去填邀月公主那庞大到足以压垮整个宁府的嫁妆窟窿?!
宁书冉会善罢甘休吗?
她背后,是否真的站着宫里那位权势滔天的王公公?甚至……是御座上那位心思难测的皇帝陛下?!
恐惧如同生着倒刺的冰冷毒藤,瞬间缠上宁远山的心脏,越收越紧,勒得他喘不过气,胸腔里灌满了窒息般的绝望。
方才暴怒的火焰被这彻骨寒意浇得透心凉,只余下灰烬般的颓丧,和漫无边际的恐慌,像潮水般漫过他的四肢百骸。
“废物!全都是废物!!”
他再次低吼,声音却已嘶哑得像破锣,里里外外透着穷途末路的颓然。
连看一眼柳蓉儿的力气都没了,那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如今半死不活的女人,早已引不起他半分的波澜。
失魂落魄间,他脚步虚浮地转身,像个被抽去魂魄的游魂,踉跄着往书房挪去。
那里,竟成了这滔天祸事里,他唯一还能苟喘的、最后的避难所。
完了。
一切都完了。
宁书冉这个孽障!
她是要以最狠毒、最彻底的方式,将整个宁国公府拖入地狱深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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