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宁与墨衍守在安和殿中,寸步不离地守护着四皇子。
厚重的宫墙就像一道无形的屏障,将外界的讯息层层的阻隔,偶有消息传进来,也早已变得迟滞而模糊,如同隔着磨砂玻璃看世事,辨不清真切的轮廓。
今日已是柳蓉儿心头血入药的第三天。
那碗猩红换来的喘息之机正在一点点地缩短,可象征着一线生机的百年菩提子,依旧杳无音信,连半点风声都未曾透进来。
无形的压力在殿内悄然弥漫,像潮湿的雾气般渗进了大殿的每一寸角落。
香炉里的安神香燃得慢了,烛火的跳动也仿佛带上了滞涩,连空气都变得沉甸甸的,压得人胸口发闷 —— 所有人都在等,等一个不知能否到来的结局。
禹帝的身影,频繁穿梭于象征国事的勤政殿与承载希望的安和殿之间。
自四皇子中毒后,禹帝那颗曾对四皇子冷漠忽视了十几年的心,不知被哪根神经猝然拨动,竟以一种近乎强势的姿态觉醒了。
他此刻全然是副舐犊情深的慈父模样,仿佛要将过往十几年的亏欠都一股脑儿地补回来。
整日守在殿外,眉宇间的忧色浓得化不开,连后宫的门槛都不曾再踏足半步。
这般反常的举动,可把后宫那些心思各异的妃嫔们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
她们坐立难安,宫里的眼线撒出去无数,用尽手段打探四皇子的病情,更想从这蛛丝马迹里揣摩透圣意的风向。
毕竟,帝王的偏爱从来都是后宫最锋利的刀,也是最诱人的糖,谁也不敢赌这突如其来的父爱,会掀起怎样的波澜。
其中尤以太子的生母郑皇后与三皇子的生母宁妃最为急切。
四皇子禹珏的突然中毒,仿佛一块巨石投入本就暗流汹涌的夺嫡深潭,宫内宫外无数双盯着的眼睛都在猜测,这是否又是一场储位之争的腥风血雨?
而四皇子中毒的矛头,隐隐指向了势力最为鼎盛的三皇子与太子。
郑皇后与宁妃,作为两位皇子的生母与背后势力的代表,更是如同坐在即将喷发的火山口上,焦灼万分。
前几日,安和殿被皇帝下了死令,守卫森严得连只苍蝇都飞不进来,她们纵有千般心思也只能按捺住。
如今,听闻四皇子竟奇迹般地苏醒了过来,这消息如同惊雷一样,瞬间点燃了后宫。
沉寂被打破,各宫妃嫔,无论真心假意,都争先恐后地打着“探病”的旗号涌向安和殿,意图亲眼目睹四皇子的状况,更想窥探皇帝的动向。
首先踏入安和殿的,是大禹国国母,太子的生母,丞相郑云亭的嫡女——郑皇后。
岁月虽然在她的脸上留下了痕迹,却难掩她那份雍容华贵与浸淫权力多年的沉稳气度。
她并没有选择盛装,反而身着素雅得体的皇后宫装,发髻间仅点缀几支素玉簪,显得庄重而克制,恰到好处地彰显了“关心病弱皇子”的姿态。
四皇子禹珏虽已从昏迷中苏醒过来,可蚀骨散之毒对躯体的侵蚀早已深入骨髓,这让他的身体极度的虚弱,此刻正陷入沉沉的昏睡之中,脸色苍白如纸,呼吸微弱而绵长。
郑皇后缓步走近榻边,目光落在禹珏平静却毫无血色的睡颜上,眼神复杂难辨。
她伸出手,似乎想抚摸一下禹珏的额头,却在半空中停顿片刻,最终只是轻柔地替他掖了掖被角。动作间尽显一国之后的慈爱与关怀。
她侧过身,目光落在静立在一旁、斗笠遮面的楚宁身上。眼神温和,带着上位者特有的、不容置疑的询问意味:
“这位便是揭皇榜、妙手回春的楚姑娘吧?本宫代陛下、代太子,谢过姑娘救治四皇子之恩。”
她声音平稳,语气真诚,仿佛发自肺腑,“四殿下如今情况如何?陛下连日操劳,本宫甚是忧心。殿下何时才能大好?”
她的话滴水不漏,既表达了“谢意”,又点明了“太子”,更将皇帝的心疼挂在嘴边,关切之情溢于言表。
然而,那温和目光下的审视,却仿若无形的丝线,试图穿透楚宁的斗笠,看清这个神秘女子的深浅,更想从她的回答中捕捉关于四皇子真实状况和皇帝心思的蛛丝马迹。
就在楚宁斟酌着如何用最稳妥、最不透露关键信息的言辞回应皇后时,殿外传来内侍的通传声:“宁妃娘娘到——!”
话音未落,一阵香风伴随着略显急促的脚步声涌入殿内。
三皇子的生母宁妃,身着一袭海棠红宫装,妆容精致,发髻高耸,珠翠环绕,虽不及皇后素雅庄重,却自有一股明艳照人的风韵。
她母族乃是掌管大禹钱袋子的户部尚书,虽没有丞相那般位极人臣的显赫,却是实打实的财神爷,再加上守在边关的将军妹夫,这也正是三皇子敢于与太子一争高下的底气所在。
宁妃一进殿,目光先是快速扫过榻上的四皇子,见他依旧沉睡,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随即脸上便堆满了忧急与关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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