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十多分钟后,白霁霄和粟绾所在的轿厢才抵达地面。门一开,只见粟绾低着头,用手紧紧攥着胸前那件被扯坏、勉强蔽体的衬衫,银色的发丝有些凌乱地垂在额前,肩膀还在一耸一耸地,发出极力压抑着的、细小的啜泣声。她看也不看旁边的白霁霄,几乎是逃也似的冲出了轿厢。
一直等在附近的酒德麻衣立刻迎了上去,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关切和疑惑,仿佛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轻声问道:“绾绾?怎么了?是受伤了还是被吓着了?” 她伸手想去扶粟绾的肩膀,却被女孩轻轻躲开。
粟绾摇了摇头,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哽咽道:“没……没事。麻衣姐,芬格尔大哥……我,我先回家了。下次……下次再来找你们玩……” 说完,她再也忍不住,用手背捂住嘴,头也不回地朝着游乐园出口的方向快步跑去,那背影充满了委屈和无助,她甚至没有注意到芬格尔没有在场。
酒德麻衣目送她离开,然后才将目光转向随后走出的白霁霄。
酒德麻衣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探究,压低声音问道:“小白,刚才上面……到底出什么事了?我看绾绾状态很不对,不单单是吓到的样子。是……是袭击造成的吗?现在的北京鱼龙混杂,也不知道那些杀手是冲着我们来的,还是……冲着绾绾来的。” 她巧妙地将“可能的目标”引向了粟绾,为白霁霄的思考提供了方向。
白霁霄的脸色也不太好,既有对袭击的警惕,也有对刚才那尴尬局面的余悸。他点了点头,顺着酒德麻衣的话分析道:“我也有类似的推测,对方手段专业。粟家如今因比武招亲成为焦点,绾绾作为核心人物,确实更容易成为目标。” 他更倾向于相信杀手是冲着粟绾来的,这能很好地解释他为何被“波及”,也符合他隐藏自身身份的诉求。
就在这时,芬格尔也快步赶了回来,他的表情严肃,手里拿着一个用特殊布料包裹的小物件——正是那两枚被回收的贤者之石弹头。他警惕地看了看四周,凑近两人,声音压得极低:
“现场处理过了,很干净。对方是高手,枪身上没有任何标识,指纹也被彻底清理过。” 他顿了顿,语气凝重地补充,“绝对是混血种,而且是职业杀手的手笔。唯一不确定的,就是他们的目标到底是谁。” 他恰到好处地表现出“困惑”,将水搅浑。
说完,芬格尔故作茫然地四下张望了一下,问道:“诶?大小姐呢?没跟你们一起下来吗?不会是吓坏了,躲到哪里去了吧?” 他的表演浑然天成,将一个关心同伴、又对核心情况“不知情”的角色演绎得淋漓尽致。
白霁霄看着芬格尔关切的表情,又想到跑掉的粟绾,脸上露出一丝无奈的苦笑。他叹了口气,只得简略地将刚才轿厢里发生的、难以启齿的“意外”说了出来:“……杀手的目标和意图尚不明确。但绾绾……她比我们想象的都要镇定,应对袭击的反应非常……专业。只是,后来因为一些……肢体上的意外接触,她……情绪有些激动。”
他措辞谨慎,但芬格尔和酒德麻衣都是“知情者”,立刻“明白”了过来。
芬格尔脸上立刻浮现出“恨铁不成钢”又带着点“男人都懂”的复杂表情,他用力一拍白霁霄的肩膀,语气急切地说道:“我靠!那你还愣在这里干什么?!赶紧去追啊!”
他不由分说地推了白霁霄一把,语速飞快地安排道:“我们俩留在这里做后续调查,看看能不能找到更多线索!你现在最重要的任务,就是去追上大小姐,至少保护好她的安全!万一那帮杀手还有后手呢?虽然听你刚才的描述,大小姐的身手没得说,但多一个人多一分照应!快去!”
白霁霄被芬格尔这一连串的话推着,也觉得有理。无论是因为刚才的冒犯产生的愧疚,还是出于对“重要棋子”安全的考虑,他都应该跟上去。他点了点头,转身就要朝粟绾离开的方向追去
就在这时,酒德麻衣忽然开口:
“小白。”
白霁霄脚步一顿。
酒德麻衣看着他微微停滞的背影,继续说道,语气平淡却意味深长:
“男人,要负起责任来。不要在关键时候装怂。”
“勇敢一些……尤其是,当你遇到一个自己喜欢的人时。”
这句话像一道微弱的电流,瞬间击中了白霁霄。他身体微微一僵,没有回头,只是重重地点了点头,然后不再犹豫,迈开长腿,迅速消失在了游乐园熙熙攘攘的人流之中。
直到白霁霄的身影彻底不见,芬格尔和酒德麻衣脸上那副“焦急”、“关切”、“严肃”的表情才瞬间松弛下来。
芬格尔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夸张地抹了一把并不存在的冷汗,脸上露出了如释重负又带着点奸计得逞的坏笑:“妈的……这戏演得真累!”
酒德麻衣也微微放松了挺直的背脊,嘴角勾起一抹极淡却真实的弧度,她瞥了一眼芬格尔:“效果达到了就行。虽然过程……出乎意料。”
“何止是出乎意料,简直是惊心动魄、峰回路转、柳暗花明又一村!”芬格尔嘿嘿笑着,将手里包裹好的弹头小心收好,“走走走,麻衣,为了庆祝这历史性的突破,我请你撸串去!好好放松一下!今天总算……总算他娘的看到点成果了!不容易啊!”
两位“功成身退”的前导演,相视一笑,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混入夜色中,朝着飘散着烟火气的美食街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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