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明轩的出现，像一颗跳跳糖投进了晓燕平静（虽然忙碌）的生活里，噼里啪啦地带来一阵喧闹和甜趣。他并没有因为晓燕最初的婉拒而放弃，反而隔三差五就以“市场调研”或“品牌顾问”的名义跑来招待所。
这天，他又顶着一头精心打理过的卷发，穿着印有夸张卡通图案的T恤出现了，这次手里还提着一个印有外文logo的漂亮纸盒。
“林女士！陈先生！下午好！”他笑容灿烂地打招呼，声音洪亮，“我给你们带了点美国的小零食，巧克力曲奇，尝尝看，和我们的蜂蜜糕风味有什么不同！”
晓燕正在核算一批原料的成本，闻声抬起头，有些无奈又有些好笑：“周先生，您又来了。我真没那么多时间考虑海外代理的事。”
“No, no, no! 今天不谈生意，纯属朋友间的文化交流！”周明轩自来熟地拉过一张凳子坐下，把纸盒推到晓燕面前，又对坐在床边看报纸的陈默热情地说，“陈先生，你也尝尝，对恢复体力有好处的！”
陈默抬起眼皮，淡淡地瞥了他一眼，没什么表情地“嗯”了一声，继续看他的报纸，但晓燕注意到，他捏着报纸边缘的手指微微收紧了些。
晓燕不好推辞，打开纸盒，里面是造型精致的曲奇饼干，散发着浓郁的巧克力和黄油香气。她拿起一块小心地尝了尝，确实很香很酥，但对她来说，有点太甜太腻了。
“怎么样？”周明轩期待地看着她。
“很好吃，就是…有点甜。”晓燕实话实说。
“Sweet! 这就是美国风格！”周明轩不以为意，反而兴奋起来，“这说明我们的蜂蜜糕有优势！甜得自然，甜得健康！这就是差异化竞争！”他又开始滔滔不绝地讲起市场营销理论。
晓燕虽然觉得他有些想法天马行空，但不得不承认，偶尔听他讲讲国外的情况，也挺开阔眼界的。比如他说美国人超市里各种各样的预包装食品，说什么“速食文化”，虽然晓燕觉得那肯定没现做的好吃，但也算长了见识。
聊着聊着，周明轩看到晓燕桌上那张手写的产品清单和成本核算表，凑过去看了看，惊讶地说：“林女士，你还在用手写记账啊？太没有效率了！在美国，小商家都用电脑了！”
“电脑？”晓燕茫然，那东西她只在电影里见过，像个电视机连着个带很多按键的板子。
“对啊！Apple II！IBM PC！”周明轩比划着，“可以把所有数据输进去，自动计算，还能打印出漂亮的表格！效率翻倍！”
晓燕听得云里雾里，但还是礼貌地笑笑：“那个太高级了，我用不上。我这小本生意，手写就够了。”
“要有前瞻性嘛！”周明轩说着，又从他的“百宝箱”双肩包里掏出一个巴掌大、有着小屏幕和按键的黑色玩意儿，“你看，这个叫电子计算器，比算盘快多了！送给你用！”那是一个当时还很稀罕的卡西欧计算器。
“这太贵重了，我不能要。”晓燕连忙推辞。
“小意思啦！工具就是要提高效率的！”周明轩不由分说地把计算器塞到晓燕手里，还很热心地教她基本用法，“你看，按ON开机，加减乘除，等于…是不是很方便？”
晓燕试着按了几下，数字果然立刻显示在小屏幕上，比拨算盘珠子快多了。她心里有些惊喜，这确实能省不少事。
“谢谢您，周先生。那…这计算器多少钱？我付给您。”晓燕不想欠人情。
“哎呀，谈钱就俗气了！”周明轩摆摆手，“就当是我这个‘品牌顾问’的见面礼！你要是过意不去，下次请我吃你新做的点心就好！”他眨眨眼，笑容爽朗。
这时，一直沉默的陈默突然咳嗽了一声，放下报纸，对晓燕说：“晓燕，我有点渴了。”
“哦，好，我这就给你倒水。”晓燕连忙起身去拿暖水壶。
周明轩看着陈默，又看看晓燕，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但他性格开朗，并不在意，反而对陈默说：“陈先生，你恢复得不错啊！气色好多了！等你完全好了，可以给林女士当保镖兼司机，哈哈！”
陈默没接话，只是接过晓燕递来的水杯，慢慢喝着。
周明轩又坐了一会儿，主要是他在说，晓燕偶尔回应几句，陈默全程沉默。临走时，周明轩对晓燕说：“林女士，你这点心真的很好。不考虑海外，我们先从本地高端市场做起怎么样？比如，我可以帮你联系一下白天鹅宾馆的采购？我舅舅有个朋友在那里做管理。”
白天鹅宾馆？那可是广州最高级的宾馆之一！晓燕的心跳漏了一拍，这确实是个诱人的机会。
“这…会不会太麻烦您了？”晓燕有些犹豫。
“不麻烦！牵线搭桥而已！成不成看你产品实力！”周明轩爽快地说，“等我消息！”
送走周明轩，晓燕看着手里那个小巧的计算器，心情有些复杂。这个周明轩，虽然咋咋呼呼，但确实热心，而且好像真有点门路。
“这人话太多。”陈默忽然闷闷地来了一句。
晓燕一愣，转头看他，只见陈默面无表情地看着窗外，但侧脸的线条似乎比平时绷得更紧些。她忽然意识到，默哥这是……吃醋了？
这个发现让晓燕心里有点好笑，又有点甜丝丝的。她走过去，故意拿起一块周明轩带来的曲奇，递到陈默嘴边：“默哥，你尝尝这个，可甜了。”
陈默把头一扭：“不爱吃甜的。”
晓燕终于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她放下曲奇，握住陈默的手，轻声说：“别人再怎么说，东西再怎么好，也比不上你陪着我熬过的苦。咱们的‘林记’，根子在哪，我心里清楚着呢。”
陈默转过头，看着晓燕清澈含笑的眼睛，紧绷的脸部线条终于柔和下来。他反手握住晓燕的手，低声说：“我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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