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在焦虑和苦熬中又过去两天。鱼塘的水位还在缓慢下降,死鱼的数量虽然暂时被晓燕用生石灰水和大蒜泥控制住,没有爆发性增加,但那些幸存下来的鱼儿也明显没了精神,恹恹地聚在越来越小的水域里。
晓燕挑水的肩膀已经磨破结痂,又再次磨破,火辣辣地疼。她整个人瘦了一圈,眼窝深陷,嘴唇因为缺水和焦虑起了干皮。娟子看着心疼,却帮不上大忙,只能更勤快地帮她照看点心铺,让她能多点时间守在鱼塘边。
这天下午,太阳依旧毒辣。晓燕正费力地将沉淀好的井水舀进塘里,一个略显佝偻的身影,拉着一辆破旧的板车,吱呀吱呀地沿着土路走了过来,停在了鱼塘不远处。
那是个看起来六十多岁的老汉,皮肤黝黑皴裂,像老树的皮。他穿着一件洗得发白、打了好几个补丁的旧军装(没有领章帽徽),身子骨看起来很硬朗,但眉宇间锁着深深的愁苦。板车上,整整齐齐地码着十几个旧的木质蜂箱,还有一些杂七杂八的家当。
老汉看着鱼塘里所剩无几的水和晓燕狼狈的样子,叹了口气,哑着嗓子开口:“闺女,讨口水喝行不?这老天爷,是要把人往死里熬啊。”
晓燕直起腰,用手背擦了擦额头的汗,这才注意到老汉和他的蜂箱。她连忙拿起自己的水壶,递过去:“大叔,您喝。我这水也不干净,沉淀过的。”
老汉感激地接过去,咕咚咕咚喝了好几口,然后小心地把壶还回来:“谢谢闺女了。你这塘子……也够呛啊。”
晓燕苦笑一下:“是啊,快见底了。您这是……?”她看向那些蜂箱。
“养蜂的。”老汉又叹了口气,满是老茧的手抚摸着一个蜂箱,眼神里充满了无奈和不舍,“往年这时候,正是荆条花、槐花旺的时候,忙都忙不过来。可今年……唉,滴雨不下,花苞都没几个,开了也是蔫的,根本没什么蜜。蜂子都没吃的了,饿得乱飞,蜇人,都快养不住了……”
他的声音沙哑而疲惫,透着一股被生活压垮的无力感。“没办法,只能把蜂箱卖了,换点粮食糊口。再拖下去,蜂子全得饿死,那就真啥也没了。”
卖蜂箱?晓燕心里一咯噔。对于养蜂人来说,蜂箱就是命根子,不到万不得已,谁会卖这个?这简直和她眼睁睁看着鱼死却无能为力一样,都是割肉剜心般的痛。
“大叔,您这蜂箱……打算卖哪儿去?”晓燕忍不住问。
“拉到前面集镇上看看,有没有人收吧。便宜处理了,总比烂在家里强。”老汉摇摇头,眼神浑浊,“跟了我十几年的老伙计了……当年从部队回来,什么都没给,就给了这点安家费,全投在这上头了……没想到,到头来是这么个结局……”
部队回来?晓燕注意到他那身旧军装,心里一动。她想起自己父亲林卫国,也是差不多年纪,偶尔喝醉了也会念叨几句当年的事,然后就是长久的沉默。
“大叔,您……打过仗?”晓燕轻声问,心里有些发酸。
老汉愣了一下,随即摆摆手,像是要挥掉什么不愉快的记忆:“陈年往事了,提它干啥。没死在战场上,回来好歹活了这么多年,也算赚了。”但他眼底深处那一闪而过的痛楚,却没有逃过晓燕的眼睛。
他不再多说,拉起板车准备离开。板车很重,轮子陷在松软的土里,他拉得有些吃力,佝偻的背影在烈日下显得格外苍凉。
晓燕看着那一个个沉默的蜂箱,仿佛看到了另一个在时代和自然双重夹击下艰难求生的灵魂。自己的鱼塘面临危机,而这位老兵的蜜蜂和他的希望,却已经快要彻底枯萎了。
“大叔!”晓燕忽然叫住他。她跑回放东西的窝棚,拿出两个今天早上刚蒸的、还没来得及卖的杂面馒头,又把自己水壶里剩下的水倒进一个干净的碗里,快步追上去,塞到老汉手里。
“您带着路上吃。天热,喝点水。”晓燕的声音有些哽咽。
老汉看着手里的馒头和水,又看看晓燕那同样被困境折磨却依旧存着善意的脸,嘴唇哆嗦了一下,想说什么,最终只是重重地点了点头,混浊的老眼里似乎有泪光闪动。
“闺女……好人会有好报的……你这塘,肯定能熬过去……”他声音更哑了,说完,不敢再多看晓燕一眼,低下头,用力拉起板车,吱呀吱呀地,一步一步艰难地走向远处,渐渐消失在蒸腾的热浪里。
晓燕站在原地,手里仿佛还残留着那粗糙馒头的感觉,心里堵得厉害。那老汉的背影,那份沉甸甸的无奈和舍弃,像一块巨石压在她心头。
她回到塘边,看着水里艰难呼吸的鱼,再想想那被迫卖掉蜂箱的老兵,忽然觉得自己的苦闷和委屈里,又掺进了一份更宏大、更沉重的悲凉。这世上,苦苦挣扎的,又何止她一人?那些被时代遗忘的、被老天爷为难的,都在用自己的方式,吞咽着生活的苦涩。
夕阳西下,天色渐暗。娟子来叫她回去吃饭,看她情绪低落,也没多问,只是默默陪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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