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小红的过程充满了谨慎与风险。陈默没有动用常规的交通工具,而是联系了一个晓燕从未听说过、他也讳莫如深的“朋友”。那是一个沉默寡言、脸上带着刀疤的瘦高个男人,开着一辆破旧不堪、毫无特征的“井冈山”牌小货车,在深夜时分如同幽灵般接走了惊魂未定的小红。整个过程悄无声息,仿佛从未发生过。
晓燕没有多问,她知道陈默有自己的渠道和方式。这份信任,是在一次次危机中建立起来的。
小红的离开暂时消除了一个直接的隐患,但更大的阴影——“德叔”及其犯罪团伙——依旧笼罩在小城上空,尤其是那座散发着不祥气息的废弃教堂。
陈默的行动变得更加隐秘和频繁。他有时会消失大半天,回来时身上带着淡淡的、不同地方的尘土或机油味。晓燕则强压着内心的恐惧和焦虑,努力维持着“林记”的正常运转,但眼神里的不安难以完全掩饰。马桂芳和王彩凤似乎也察觉到气氛不同寻常,干活时更加沉默,收工后也早早回家。
这天傍晚,陈默回来得比平时早,脸色凝重中带着一丝疲惫,但眼神却异常锐利。他把晓燕叫到仓库角落,声音压得极低。
“查到点东西。”他开门见山,“‘德叔’,真名没人知道,早些年是在码头和铁路线上混的‘老渣滓’,心黑手辣,专门做‘拍花子’(拐卖人口)和走私的勾当,手上很可能沾过血。十年前严打的时候差点栽了,据说跑路了,没想到潜回了老家,还干起了老本行,而且手段更隐蔽了。”
晓燕听得心惊肉跳:“那教堂…”
“教堂很可能就是他们的一个窝点,或者至少是转运站。”陈默肯定了她的猜测,“我托人打听了最近周边几个县失踪少女的案子,有好几起都隐约能扯到咱们县西边这一带。时间点和小红说的也对得上。”
“我们不能就这么等着!”晓燕急切地说,“肯定还有别的女孩被关着!”
“我知道。”陈默眼神冰冷,“但光靠我们俩不够。‘德叔’这种人,敢回来重操旧业,肯定有倚仗。而且,他们手里有‘家伙’。”
“家伙?”晓燕一愣。
“嗯。”陈默点点头,表情严峻,“我摸到了一点他们放哨的规律,昨晚靠近了一次,听到里面有人摆弄东西的动静,像是…老式的‘五四式’(手枪)退膛的声音。而且不止一把。”
枪!晓燕倒吸一口凉气!这已经完全超出了普通犯罪的范畴!陈默再能打,也不可能对付得了有枪的亡命徒!
“所以,硬闯不行,必须找帮手,而且要一击必中,不能给他们反应的机会。”陈默沉声道。
就在这时,仓库门外传来一个略显苍老但中气十足的声音:“林老板在吗?买二两椒盐酥!”
是那个神神叨叨的徐婆子!
晓燕和陈默对视一眼,立刻停止了谈话。晓燕调整了一下表情,走出去招呼:“徐婆婆,您来了。”
徐婆子依旧拄着那根光滑的木棍,胳膊上的红袖标洗得有些发白。她买了点心,却不急着走,那双过于清亮的眼睛在晓燕和陈默之间扫来扫去,忽然压低了声音,神秘兮兮地说:“西头…最近晚上更不太平了…除了鬼叫,还有卡车声…深更半夜的,来来回回…”
卡车声?晓燕心里一动!难道是他们运送“货物”的车辆?
陈默立刻追问:“什么样的卡车?什么时候?”
徐婆子似乎被陈默突然的急切问话吓了一跳,狐疑地看了他一眼,才说:“就…就那种蓝色的,盖着苦布(篷布)的…老‘解放’或者‘东风’吧?我这老眼昏花的,看不真切…时间嘛,没个准,有时半夜一两点,有时天快亮…”
蓝色、篷布、解放或东风…这和小红描述的关押她们的院子附近出现的车辆特征吻合!
陈默的眼神锐利起来。这条信息太重要了!
“徐婆婆,您还看到或听到什么别的吗?比如…有什么生面孔在附近转悠?”陈默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平和些。
徐婆子歪着头想了想,忽然说:“生面孔…倒是有几个…不像好人…有个脸上有颗大黑痣的,老在街口台球厅那边晃荡…还有个瘸子,前些天在废品站那边跟人吵架,凶得很…”
台球厅?废品站?陈默立刻将这些地点与“德叔”可能的活动范围联系起来。
徐婆子絮叨了一会儿,揣着点心走了。她提供的零碎信息,像散落的拼图,在陈默脑海中开始慢慢组合。
“台球厅是孙老五的地盘…”陈默沉吟道,“废品站…那边鱼龙混杂,倒是个藏污纳垢的好地方。”
“你觉得孙老五和‘德叔’是一伙的?”晓燕惊讶地问。
“不一定。但孙老五那种地头蛇,不可能对眼皮底下这么大的动静毫无察觉。要么知情不报,要么…本身就牵扯其中。”陈默分析道,眼神越来越冷,“看来,得找个机会,和这位‘笑面虎’好好‘聊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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